疯狂“双11”VS职业打假人:荔枝记者卧底数月,揭打假灰色“利益链”

2017年11月11日 10:25:00 | 作者:蒋正 | 来源:荔枝网 | 点击:正在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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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双11”,不仅是消费者和卖家的狂欢,也是一群特殊“买家”收割的日子。他们一旦选中目标,就果断下单。然后开始一场“猫和老鼠”的游戏。
  普通消费者为抢到“宝贝”而狂欢,但他们却另有所图。
  没错,他们就是职业打假人。网购业的兴起,他们的阵地也转移到了网络,如今,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打假”所得的赔偿让他们乐此不疲甚至赖以为生。
  在“双11”前数月,荔枝新闻记者走进了这个群体,“解锁”了这个群体中不为人知的灰色“利益链”。

  做“吃货”边打边卖月入可过万

  小刚是河北人,曾经宝开店,专卖高仿运动鞋,结果被几个职业打假人盯上,最后被“放血”了一大笔。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发现,职业打假似乎比自己开店还容易赚钱,况且自己卖假货出身,熟知假货的套路,何不利用这一特长,也做个职业打假人呢?

  事后他索性关闭了自己的淘宝店,上路了。

  几年下来,小刚在业内也算个老人,颇有经验。他告诉记者,做职业打假人得一步步来。一开始不要想着打赔偿(业内行话)搞钱,先从“吃货”做起

  所谓“吃货”,就是看有瑕疵商品拍下收货后以商品有瑕疵为由,申请“退款不退货”。

  “一般来讲,这些卖家清楚自己的产品是有问题的,如果你较真要赔偿他可能损失更多所以你只是白要他一个货,卖家通常就认个倒霉免费给你算了。”小刚解释道。

  小刚收藏的“打假”店铺

  小刚自己就特别爱做“吃货”家里缺啥了就去宝看看,根据他的经验,主要看价格、店铺、评论和退货率几个方面,就可以锁定问题店铺进行“打假”。

  “你缺什么?包?衣服?还是鞋子?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找链接!”对于记者这个新“同行”,小刚显得特别热情。

  “吃货”功夫到家,吃的不仅是看中的商品,也能开发出新的财源:前边打假,后边卖假,就是拍高仿衣服鞋子拿到鱼等二手交易平台和朋友圈售卖,一个月售卖行情好的时候,能赚万把块钱。

  如果做好职业打假人,一个月收入几万块很轻松!”小刚告诉记者。

  小刚向记者展示他在朋友圈售卖“打假战利品”

  交钱上车”

  分享假货的网址链接并不是免费的。

  在一个有350多名职业打假人的群里,记者看到,许多职业打假人会在群内售卖“问题”店铺链接,有的需要先交钱,有的是成功后再交费。行话叫做“交钱上车”或者“下车给钱”

  职业打假人在群内兜售“问题”店铺链接

  一般“车费”二三十块钱对于刚加入的新成员,可以先“打一单”练个手

  在记者了20块钱红包后,一位群成员给了记者一个手表专卖店链接,并提醒下午赶紧拍,不然链接会死平台如果发现店铺卖假货,会删除假货购买链接)。

  首次“吃货”收获一块石头、一堆脏骂

  到了晚上,记者进入这家店铺,发现产品链接果然都关闭了。不过还是让记者找到了一条“漏网之鱼”,于是赶紧拍下,价格是248元。

  记者查询发现,这款手表专柜正品一般需要一千多元。

  第二天记者通过交易记录发现,该物品已经发货

  就在记者以为“吃货”成功时,没想到卖家却附赠了一份礼物,看截图:

  卖家对记者的辱骂

  看着这份整整两页的“附赠品”,记者就懵了。

  一位职业打假人告诉记者,这位卖家应该是新手在记者拍货之前,他应该已经知道被一些职业打假人盯上了,就赶紧关闭链接,不过防不胜防还是被记者捡了漏,所以气急败坏。

  “不过不要紧,他只要给你发货了就行”。

  然而几天后收到货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块脏兮兮的石块,别无他物。

  手表变石块

  “吃货”吃到了石头,记者哭笑不得。

  “你被他耍了,他知道你是故意买假货了,这是在戏弄你,你赶紧要求退款。”那位帮助记者“打单”的职业打假人提醒道。

   “吃货”成功

  过了几天,小刚给了记者一个某知名品牌女鞋的链接。他告诉记者,这是高仿货,很稳,放心打。

  这回一切顺利。

  收到货后,小刚又让记者以“售卖假冒产品”为由发起“仅退款”请求,遭到了卖家拒绝。于是,记者按小刚的指引申请某宝客服介入。

  很快,某宝客服回复,确认产品有问题,已退款,不过同时又提醒,如果卖家联系退货请配合。

  但卖家最终默认了记者“退款不退货”的申请。

     

  第一次“吃货”成功,记者心里竟然有一丝得意。

  小刚也很高兴,称以后想要什么和他说,他来帮忙搞定。不过他只对衣服鞋子手表有把握,其他产品需要找“行家”职业打假人助力。

  职业打假也分“条口”

  记者观察后发现,和跑新闻一样,职业打假人也有“条口”,有人专攻优盘软件,有人主打红酒,还有人深耕进口食品,遇到鉴定等专业问题会互相提供知识情报。甚至还有不少专业持证律师提供各项服务。

  记者认识了一位律师“杨哥”。他告诉记者,他的固定客户中,有不少职业打假人,他提供代写诉状等服务,除上诉状200元以外,其他收100元,同时还提供依法维权服务。

  杨哥建议记者可以从淘宝商品虚假宣传、药食同源、价格欺诈等方面入手。

  一个人的战斗:卖家苦斗打假人

  游戏的结果并不总向职业打假人倾斜,猫和老鼠的角色有时候也会异位。

  小冰做淘宝已经三年了,她的业务是“海淘”,主做东南亚食品代购。

  眼下,正是小冰最忙的时候。不过和往年这个时候疯狂囤货不同,今年小冰明显谨慎多了。因为她刚刚从两名职业打假人的“围剿”中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

  事情发生在6月底,有两个买家几乎同时购买了她店铺同一款燕窝产品。

  小冰店铺内售卖的进口燕窝

  后的第三天,买家a向小冰投诉,称他买的燕窝属于进口食品,但是因为没有中文标示,不符合《食品安全法》,要求依法“一赔十”,赔偿2500元,否则就法院见。

  遭到拒绝后,买家a第二天就起诉了。

  买家b则更干脆,他直接在线发送了一个文件夹给小冰,内有开封小冰食品过程的视频、照片及同类案件的败诉文件及照片

  b提出十倍赔偿要求,因是两份燕窝,所以赔偿金额是5000元。

  不过b附赠了一项“服务”,称赔偿后,他可以帮小冰诊断店内还有什么违规问题。

  连遭两个职业打假人的“围剿”,这样来势汹汹的架势让小冰发慌。

  但她不想屈服,对索赔要求置之不理。结果惹毛了b,称赔偿一分不能少,并再次发她几份关于进口商品因为无中文标示败诉判决书。同时B还写举报信给南京市栖霞区质量监督局,最后又把小冰告到了杭州(淘宝总部所在地)互联网法院

  对方步步进逼,小冰觉得既窝囊又愤怒。

  “很显然,他们是又想要钱还想吃我的燕窝,我想到就来气,当时就决定奉陪到底。”小冰说道。

  小冰向监管部门提交了国外购买小票和物流转运记录等材料并坚持要求对方退款必须退货,并要求对产品进行鉴定。

  最终,淘宝平台作出裁决,退款必须退货,退货运费由卖家承担。但买家拒绝这个处理结果,争议期结束淘宝以平台默认的方式将货款支付给了小冰。 

  9月中旬,小冰在互联网法院平台查询得家b没有按时缴纳起诉费用25元法院认定撤诉不久,家a也撤诉

  3个月的拉锯战,两名职业打假人“外强中干”,而小冰看似胜利,却也心力交瘁。

  “有些规定是很难做到的,根据《食品安全法》,标签的制作有严格的要求,不是我们这种个体零售商能做到的,海外代购是个新型的商业形态,我觉得应该专门就此制定法规。”

  “没有贴中文标签的卖家实在太多,我老公说一打一个准,食品类是一赔十,开淘宝都不如打假来钱快。”

  职业打假:道德与法律的边际在哪里?

  江苏中虑律师事务所朱瑞雪告诉记者,关于职业打假人“知假买假”的问题一直存在争议,法律上的规定也有变化。

  根据《最高院关于审理食品药品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第三条规定,对食品药品购买者明知有问题仍购买的,法院支持索赔。但各地方法院对此有更细致的解释。江苏高院《关于审理消费者权益保护纠纷案件若干问题的讨论纪要》第2条规定,消费者对食品药品知假买假,主张惩罚性赔偿的,法院支持;但是自然人法人或其他组织以牟利为目的购买的,法院不支持;对食品药品之外的商品知假买假,主张惩罚性赔偿的,法院不予支持。

  如何确认买家是否是“以牟利为目的”呢?朱律师表示,可以结合消费者具体的消费事实和行为性质,看此人过去有无多次知假买假要求赔偿的经历判断。

  淘宝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关经理告诉记者,淘宝上早就有职业打假人的存在,作为平台方,很难对外表态到底是持支持还是不支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针对这些职业打假人有内部的管理措施,“但不可能对外公布。”

  职业打假,客观上有净化市场的作用,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市场秩序。他们游走在道德与法律的边缘,到底是“维权卫士”,还是“买假牟利”?这样的争议也许还会继续;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什么时候假货“寿终正寝”了,职业打假人也将会退出这个舞台。

  (来源:荔枝新闻 记者/蒋正 编辑/刘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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