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读 | 作家不是上帝,应该让角色自由行动

2021年08月24日 10:24:55 | 来源:荔枝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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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戚宛珺  

  (作者戚宛珺,“荔枝新闻”特约作者;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蒋方舟是年少成名的才女,但因为是同时代的人,我一直觉得她没什么距离感。

  清华大学的高材生、《新周刊》的副主编、大学执教,传奇履历下的蒋方舟,应该离我的生活圈很远,但她脸上没有岁月流淌的倦怠,没有神经质的敏感,没有成熟圆滑的世故,也没有骄傲、偏执、做作。在访谈节目里,她会怯生生地表达自己的思索,笑起来很有邻家感,好像某个疏于联系的老同学。

  蒋方舟出版过一本杂文集,名字叫《我承认我不曾经历沧桑》,我没有看过。当我读完她的小说集《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最大的感受就是——她笔下那些千回百折的故事,大概距离她万水千山。

  《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描述了九个故事,故事A中女主一带而过的前男友,在故事B中成为中年危机的主角;故事B中男主的精神偶像,在故事C中与太太遭遇丧子之痛……九个故事相互串联,把每个人圈住,好像蛛网上的飞虫,有的麻木不仁,有的痛苦挣扎,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从天而降。

  这个技巧可以很有意思,能够从另一个维度重新审视人物。在《维也纳·衣柜》一文中被唐娜称为“她属于任何时代,她不属于日常生活”的叶莺,在自己的故事《伊瓜苏·海蓝宝》里,却是过气的女舞者,离异后做了小三,被发现后遭情人抛弃,被迫从学校辞职。

  然而,这部小说刻意雕琢的成分过于明显,情节推进有生拉硬拽之感,让人难以信服。《三亚·手铐》中夫妻双双选择私奔,目的地都是海南,一个被年轻女孩抛弃,一个被昔日情人玩弄,入住的竟然是酒店的隔壁;《轻井泽·温泉》里中日混血的女儿,一直在寻找母亲年少时在中国的作家情人,在工作中恰好遇见他,被未婚妻抛弃、独自旅行。

  这一切都太牵强,每个角色都是作者手中的提线木偶,在世界地图上僵硬地跋涉行走。

  无巧不成书。作者的确是命运的牵线搭桥者,但应该让角色自己说话,自由行动。《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为了制造关联性、宿命感,明显玩过了头。没有自然发生的相遇与错过,每一场戏都如同上帝蓄谋已久的“命运邂逅”。

  读这些故事,好像在看十年前的偶像剧,编剧的存在感过于强烈,让人看到“上帝”的影子。硬要说区别,只在于这部小说集深邃的心理刻画以及殊途同归的悲伤结尾。

  大概蒋方舟是悲观的,在这部小说集中,没有一个从命运中超脱出来、活明白的人物。这是不是作者的一种傲慢呢?匆匆给笔下人物安排了各种机缘巧合的命运,却不容许他们找到解脱的方式和出口,不愿赐予他们希望,所有人都是生活的失败者。

  剖开每个人的内心,没有人完满幸福。

  蒋方舟创作这部小说的野心是很大的,大概是为了摆脱“出卖人生经验的写作”,《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题材广泛。情感方面涉及不伦出轨、同性之爱、跨国恋曲。九个故事从侧面反映了传统纸媒的衰败、打小三的网络暴力、消费残疾人的真人秀、对肝病患者的歧视以及重要的历史事件……

  阅读这些故事,好像在看一份份社会调查和新闻报道。蒋方舟的确花了大量的心思推敲、打磨人物,刻画、解读他们的心理,语言文字也足够成熟老练,但就差那么一点,无法打动读者,引起共鸣。

  在这部小说里,我看到了世间百态,却看不到生活本身。蒋方舟所描绘的这些,她也许见过、听过、接触过,她受到了触动、产生了感念,出于写作者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她想要把这些都记录下来、讲述出来。但是,这些事件与她的生活太远了,她无法将这些素材自然地组织、呈现,只能依靠自己作者的身份,为他们每个人写好结局。

  《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从这个书名可以读出作者的困惑、忧思、无奈,能看到一个看待命运无常,悲观主义的蒋方舟。这九个故事不属于她,但过于戏剧化的安排,让本想藏于幕后的她,成了存在感最强的人。

  我看到过很多写作者,警惕“出卖个人经验的写作”,但书写这件事是很个人化的,最终是自我的表达。如果是猎奇、玄幻的故事,可以靠情节架构或人物设定取胜;取材于现实的文学作品,要想驾驭好这些历经沧桑的题材,蒋方舟可能还需要再向生活汲取多一些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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