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青

（作者马青，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知名评论人；本文系荔枝新闻客户端、荔枝网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近日，网红考研名师张雪峰在直播间表示：所有文科都叫服务业，总结起来就是“舔”。眼看这一棍子打倒所有文科的言论引起反弹，他又穿着一件印有“我错了，我道歉”的T恤衫出来“道歉”：“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大家笑一个！我在干吗，我也在舔。可是我没觉得这有什么所谓的不好啊……”

坦率地说，讲今天这个话题，我是犹豫的。正如中国人民大学的马亮教授说的：“这样的情绪化言论，往往会有哗众取宠的效果，受到附和甚至追捧。如无视于此，则可能任其蔓延发展；如要较真，则又助长了这些言论的传播。”

张雪峰的这段话是情绪化的，迎合的也是情绪。情绪化的言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选专业是复杂的，从现实的角度要考虑就业，从理想的角度要考虑喜好，考虑就业，也要具体分析现状与趋势，考虑理想，还要结合不同个体的情况。张雪峰的那番话简单地把人的未来分成两条平行线，一条文科，一条理科，彼此不相交、不相融，且起点决定了终点，他再把文科的人全归入服务业，又把服务总结为一个字“舔”。稍具有逻辑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这番言论的荒谬。

什么是服务业？如果是指第三产业，也就是工业、农业、建筑业之外的，生产和销售服务产品的产业，那很明显，这个行业里的从业者并不都是文科专业，反过来，工业、农业、建筑业中，也不是所有岗位都面向理工科。如果他所说的“服务业”不是指产业，而是更大范畴的服务概念，那么，似乎社会分工的每一个种类，都是服务和被服务的关系，也更加难以用“文科”“理科”来区分。

服务的本质就是“舔”吗？“舔”这个词的前面一般还有一个状语“跪”，意思就是，服务者要将被服务对象供起来，不论对错、不讲是非、不顾尊严，对方满意是最高标准，讨好和服从是基本态度。无论传统用词“拍马屁”，还是流行用语“金主爸爸”，都属于“舔”。可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并不是奴隶和主人。我们不否认生活中确有诸多不得已，但那些是该被吐槽、被唾弃、被改变的。“法乎其中，得乎其下”，如果把人的下限当成是真理来膜拜，这人的底线得低到哪里去了？

有意思的是，他根本不是自己“大道理”的奉行者。首先，他学的是理工科，但后来做考研讲师，现在又在自媒体领域，恰恰是从他认为更有“钱途”的理工科转到了文科领域。人生是一场充满了变数的长途旅行，从来没有整齐划一的模版可以套用。其次，他“道歉”时说自己也在“舔”，那只是障眼法。他是用嬉皮笑脸的态度，表现出对反驳者的不屑一顾。他的“对不起”不是真的道歉，而是延续上一波的热度，继续贩卖情绪，收割流量。假意放低自己，不过是一种迷惑手法，哪里是舔，倒有点PUA的影子。听其言而观其行，身体比语言更诚实。

有人把张雪峰看成那个喊破了“皇帝的新衣”真相的小男孩，认为他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不不不，他不是那个戳破真相的小男孩，相反，他正在试图让“赤裸的新衣”合理化，鼓动大家一起“脱”而已。

当一个人的“网红”标签越来越大，盖过了他的其他“头衔”时，对他充满争议性的言论，就需要多一些警惕了。传播规律显示，社交媒体发言，就如同人们在人声鼎沸的广场上说话，什么样的声音才更容易被听到？什么样的姿势更容易被看到？当然是越能撩拨情绪的，越夸张极化的，越情感激烈的发言，越容易受到追捧。“网红”张雪峰并不是一下子形成的，当他屡次尝到了流量密码的美妙滋味以后，看似他掌握了密码，其实是流量塑造了他。

令人感慨的是，未被情绪蛊惑的，能分辨“金句”背后的迷惑性的，并不是他的目标受众，而不假思索信任他、崇拜他的，又很可能是没有更多信息与选择的人。从这个角度说，这场争议也不算是坏事，思考的能力是需要不断锻炼的，多元观点的碰撞，才能有效打破信息茧房的壁垒。这个情绪过剩的网络世界，还是应该多讲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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