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本海默》:被宇宙接纳,被人类撕扯|荔枝影评

2023年09月02日 09:20:18 | 来源:荔枝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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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耷子

(作者耷子,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影评人,执行制片,江苏省电影电视评论学会理事;本文系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荔枝网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被誉为“原子弹之父”的奥本海默,曾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

在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眼中,《奥本海默》并不是一部只聚焦于一位伟大科学家的传记电影,更非一部讲述原子弹诞生过程的编年史,他给出的注解似乎有些意外——这是一部“恐怖电影”。

鉴于这种解释,我们可以立刻想起片中颇具恐怖意味的一幕:一群人正在讨论用原子弹轰炸日本的计划,其中一个官员用毫无波澜的语气拒绝了把京都作为轰炸目标的提议,因为这座城市“对日本人来说具有文化意义”,而且,“他曾在那里度过蜜月”。这些真正的死神,轻松地坐在沙发上,如闲谈一般决定着一项足以改变人类的行动。

三条时空线的精密套嵌与交错延展,再次显现了诺兰的才华:在以线性铺展奥本海默成为“曼哈顿计划”项目主理人、成功研发原子弹的同时,诺兰用黑白与彩色影像的交叠,植入了1954年原子能委员会的听证会和1959年参议院听证会两大事件——前者几乎是对奥本海默实施的一场人格暗杀,而后者则揭示了前者背后的肮脏秘密。必须赞叹影片高妙的剪辑手法,在导演刻意弱化所有时空标识的前提下,你可以精确无误地捕捉到一切关键信息。

从篇幅布局来看,两个小时海量对话所缝合起来的信息量,或许会对观众构成不小的挑战,但诺兰的“算计”总是如此精密:他将发生在沙漠里的“三位一体”核弹试爆场面,放在了影片的“黄金分割点”——这场仿佛要灼穿大气层的壮观爆炸,以入侵式的镜头还原了如梦魇一般的烈焰形态。奥本海默的脑海中闪过一句诗:“我是死神,是世界的毁灭者。”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奥本海默开始了激烈的内心交战,我们和奥本海默一起,仿佛被从银幕里伸出的手勒住脖子,在狂热的声浪中做着徒劳的挣扎。

诺兰在展示核爆场面的美学选择,大胆而极具征服性:全片只此一场爆炸场面,既合乎“光先于声”的物理原理,又在此基础上,将高反差的极致静音延迟到了半分钟,当巨响瞬间穿透耳膜,你很难想象所有人面对“科学猛兽”首次降临人间的那一刻,究竟是兴奋得意,还是忧伤恐惧。

对于为何没在片中正面展示广岛和长崎被轰炸后的惨烈景象,诺兰曾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因为片名是“奥本海默”,所以他希望更聚焦于人物。这种刻意隐去核爆创伤画面的做法,恰恰可能是诺兰反复斟酌,以期蕴蓄更高惊悚能级的结果——在奥本海默的幻视中,狂欢人群消失在核爆的强光里,伴随着从末日传来的骇人呼喊,他一脚将烧焦的尸体踩得粉碎。

核武器终结了二战,但也因此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场永无休止的军备竞赛,可能让人类走向毁灭——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成了聪明过人的奥本海默永远的困境:他找对了原子弹的研究方向,觉察到了“胜利”背后的可怕隐患,只是,在历史和政治的漩涡中,他只是杜鲁门嘴里的“爱哭鬼”,是被莫须有污名攻击的反叛者,直到去年——在奥本海默辞世55年之后,他才被撤销1954年吊销安全特许权的决定。所以,我们可以再次确信诺兰拍了一部“恐怖电影”。

《奥本海默》汇集了众多好莱坞实力派演员,他们的表演能量足以制造一颗“核弹”。但诺兰可不是为了让观众“数星星”。这部群星云集的严肃电影,让每个角色都从封存的历史中走来。曾在诺兰众多电影中担当黄金配角的基里安·墨菲,此次成功扮演了最耀眼的奥本海默——他时而冷酷无情,时而充满负罪感、时而又脆弱崩溃,夺目而细腻的表演足以让观众共情;“钢铁侠”小罗伯特·唐尼用脱胎换骨的震撼演技,将施特劳斯不断膨胀的恶意充满了整个银幕;马特·达蒙饰演的格罗夫斯将军,犀利而又不失幽默;扮演奥本海默妻子的艾米利·布朗特,则是全片最重要的女性角色,她在听证会上的精彩表演值得褒奖。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长达三小时且人物众多的《奥本海默》,并不是那种沉闷到劝退观众的电影,你也无需提前补习原子弹的相关知识。相反,这是一部可以让人重新相信电影的电影,只要足够专注,精妙的对话和出色的配乐,足以把观众带入到诺兰创造的银幕世界中。你会发现,即使地平线上没有冒出蘑菇云,你也会时刻保持清醒,决定和奥本海默一起抵御来自那个世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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