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宛珺　　

　　（作者戚宛珺，“荔枝新闻”特约作者；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位于北海道的登别市有三大名产：温泉、狗熊和地狱。

　　此行没有安排温泉，至于熊，一下火车便遇到两只。铁道文化盛行的日本有很多小车站，每个都在努力让旅客记住它们，像登别这种有卖点可以宣传的，自然不会错过彰显个性的机会。出站口放着一只真熊标本和一尊假熊雕塑。

　　游客是一群奇怪的生物，出门在外的他们解开了束缚，看到新鲜的事物就会产生条件反射的冲动。比如，看到水池或者喷泉就想扔硬币，看到雕塑或者雕像就想触摸攀爬。这尊熊的雕像显然不是什么需要特别保护的艺术品，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让游客产生亲切感，所以工作人员特意在雕塑的背部准备了坐垫，充分体现了日本旅游业贴心到可怕的细致。

　　登别的熊已成为当地最受欢迎的代言，日本的流行文化的渗透自然不会放过它们。在游客中心的醒目位置张贴着“熊界AKB总决选”海报，每一只熊都拥有一套完整的人设，公开体重、年龄等基本资料，配有专人拍摄的写真，接受大众评审们真实的投票。我们抵达的时候，这场盛大的“总决选”已结束，最后决出的“TOP1熊”笑容灿烂，看上去没有威胁。但这骗不了我，我没有选择去熊牧场，对动物一直是敬畏大于喜爱。

　　娱乐感稀释了自然的陌生和恐怖。被萌化的除了雄壮的棕熊，还有威武的阎罗。告别车站里的两只熊，出站口的小花园里接班的是赤鬼和青鬼两尊彩色雕像。登别因为独特的火山地貌寸草不生、崎岖怪异，在日本传说中一直是亡者通向死后世界的入口。东洋文化中的地狱与我们的传说差不离，都是阎罗大王领着小妖小怪，人类前世的作恶被生死簿记下，清算后就扔进刀山火海还债。二次元自然不会错过这么有梗可挖的题材，2014年一月番剧《鬼灯的冷彻》为东洋地狱里的鬼怪们增添了一份打工人的喜感。在游客中心里也能看到不少慕名而来的二次元爱好者，扛着游客中心准备好的道具快乐地拍照留念。

　　离地狱谷越近，臭鸡蛋的味道越浓郁。艳阳下地狱谷庄严得诡异。阳光暴晒，天空湛蓝，谷外被绿色植被覆盖，一片生机，谷内却只有裸露的岩石，暗涌的沸水，干瘪龟裂，似乎吸收了周围所有的生气。步行至中心位置，陡然看到立在一边的“三途川”的碑届，在日本传说里，这里就是生死的尽头，气氛起来了。想必点上灯，夜里一定更有临场感。我本来胆子就小，并不打算尝试，收起所有调侃和嘚瑟，认真鞠上一躬，就此别过。

　　逃离审判的地狱谷回归人间，在小镇中心的温泉广场上发现立着七八根狼牙棒。狼牙棒是地狱里鬼怪们的标配武器，此处不同颜色的棍棒代表不同的运势，分别对应着健康、财富、桃花、家庭、平安等等，游客们可以找到对应的棍棒，在赐福的“绘马”（一种木牌）上自由创作，向鬼神许愿。

　　在日本旅行，许愿是一大重点，庙多、神社多、景点多，除了佛祖神仙、都市传说，连死后世界的鬼怪也可以来帮你解决人生的疑难杂症。这些传说总有办法让你在暂别生活的旅途中萌发一点祈愿，去不费力气地相信，并且相信这份“信任”能缔结契约，帮助你实现愿望。

　　结束了登别的旅程，回札幌的列车上终于看到了大朵的云，很开心。赶了一天路，回酒店后稍作休整，又去车站美美地吃了一顿日式炸猪排，一天应该就此圆满落幕了，晚上却在蒙特利酒店松软的床上做了个荒诞的梦：已经走散了的好友出现了，他不留情面地指出我的虚伪、做作、清高、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看来白天我在地狱谷有认真地反省。每天我们都会犯错，有时习惯了，便以为那是常态，可以被原谅。有时候，旅行架空了一个环境，把人从循规蹈矩里拽出来，更坦率地面对自己。你害怕什么？想要什么？是否问心无愧?是否不曾后悔？当然，我们的弱点不是一趟旅行能够解决的，也不是简单的许愿能够办到的，它需要刻苦地修炼，勇敢地克服，从远方回到真实的生活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