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宛珺　　

　　（作者戚宛珺，“荔枝新闻”特约作者；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假期出游是一种麻痹性的娱乐活动。如果你寄希望于别处的陌生感为自己加油打气，那这种短暂的幻觉恐怕很难成为生活的养料。有时候，这种幻觉等不及你回到家关上门重新面对没洗的衣服和第二天的PPT，它甚至会在旅途中就消失不见。

　　春节假期的生物钟普遍性混乱，出发前夜我一直辗转到3点才睡，5点又得挣扎着起来。在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赶往南站，大概司机也患有假期综合征导致睡眠不足，驾驶风格一点不像个不羁的南京司机，简直是不带油门的低速滑行。

　　天蒙蒙亮，路上压根没车，周围空空荡荡，只有前方一排排亮起的红灯，这辆晃悠悠的出租如同来自异世界的小船，载着精神恍惚的我漂流至谜团重重的彼岸。

　　在前往苏州北的火车上看加缪的小说，车厢里都是拖家带口的游客，热闹、拥挤、兴致勃勃又吵吵嚷嚷，积攒的热情等待在陌生的异地宣泄出来。身边的一男三女在讨论日本关西的行程，其中一对夫妻大概是二刷，向另外两个妹子介绍京都和奈良的寺庙，妹子却只关心哪里可以买买买。

　　一心二用看了半部小说，列车到站，与同伴汇合，没有驾驶本的我负责陪聊解闷、吃吃喝喝。从苏州北上常台高速，一路南下福建，降雨时大时小，浸染得两旁山水清秀，云雾缭绕，犹如一副山水田园画卷，徐徐展开。

　　穿过长短不一的隧道，越往南开，乡村的味道保存得越完好，民居略显破败，但宗祠和庙宇却修建得气派，教堂也不少见。在人与土地关系更紧密的农村，信仰也似乎更加牢固。

　　傍晚时分，我们离开高速进入县道，正式融入这幅山水画卷之中。天色越来越暗，两车道的盘山公路十八个弯，个人感觉从丽江到香格里拉也没有这么多回旋。

　　虽然窗外能看清的景色越来越少，但我一直保持清醒，嗅觉能感受到来自大海的气息，饱满刺激，一个个摇摆的发卡急弯，也酝酿了兴奋与期待。大概走了两小时这样的山路，路过了张灯结彩的两三个带状村落，抵达了第一晚的目的地——摄影之乡霞浦。

　　狭窄、简陋的乡村小路，被三十几辆来自湖北的自驾摄影车队塞满，车与车之间无缝对接，行人几乎无处落脚。我们在选择有限的村上找了家海鲜馆子，吃了点贝壳和蔬菜，漂着蛋花的菜汤微微驱散了这个海边小村阴冷的寒意。留宿旅店的条件看着不差，但被子有一股口水的味道，洗了把脸和衣而睡。

　　夜里，我撩开窗帘望了一眼，没有大海，没有田园，只有外地牌照的大小车辆，一盏盏闪烁的旅店灯箱，沿街的一楼厅堂里，男人们围着桌子摇色子比大小，热火朝天。

　　村里通水通电通网络，偏远封闭的乡村不见得比城市的纸醉金迷质朴多少，你看到的，不过是与我们一样的脸孔。

　　你想拍摄村民捕鱼撒网捞海带，就要付辛苦钱演出费，一切遵循商业规律，为货币提供等价的服务。摄影作品中记录的一瞬，是一次定期商演，而不是日常劳作，摄影师是这场骗局的受害者，也是这次作秀的责任人。

　　我们风尘仆仆、山水迢迢，最终抵达的并不是什么远离城嚣的桃源乡，而是2015年真实的中国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