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梅:豁出去换女孩的青春丨2020荔枝年度封面人物

2021年01月14日 18:01:09 | 来源:荔枝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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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前语】

  “人是万物的尺度”。时代的洪流,往往是由无数个个体命运去句读。2020年,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的逆行和坚守,纯粹与美好,等待与希望,为这波谲云诡的一年注入了人性的温暖底色。

  岁末年初,让我们在《2020荔枝年度封面人物》与他们重逢,倾听他们的故事,读懂他们的忧喜与顾盼。

  荔枝新闻记者/周诗婕 摄像/权廉程 剪辑/周胜男 设计/贾辰婧  

  1月的丽江华坪,天空高远,湛蓝如洗。大街小巷充斥着迎新氛围,张桂梅的海报成为这座城的特有风景。

  2020年末,丽江华坪女子高中校长张桂梅先后被授予“全国优秀共产党员”“时代楷模”等称号。一个人让一座城“热闹”起来。

  络绎不绝的人从全国各地赶到华坪:有人希望能提供远程教育资源,有人想捐助衣物,有人希望转学、旁听……

  汹涌的关注中,荣誉加身的女高维持着往日的平静。张桂梅婉拒了大部分的来访。校园里绷着一股劲,渴望在新的一年向外界证明,“山里的孩子也可以上最好的学校”。

    华坪县城的张桂梅海报

  成名的压力

  2020年12月,是张桂梅出差最多的月份:北京四天,昆明两天半。

  在北京参与完《时代楷模发布厅》录制,昆明作完先进事迹报告后,张桂梅立刻回到了日常的工作轨道,早上五点二十分去教学楼点灯,晚上十二点二十分守着女孩们睡觉。“从昆明回来那天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我以为她会回宿舍放东西洗个澡,结果她下了车就去办公室了。她说,得去看看孩子们,不然不放心”,女高老师张红琼回忆。

  元旦期间,微博上还挂着昆明先进事迹报告会上“张桂梅被云南省委书记搀扶入座”的热搜,“保重”等评论刷着屏。张桂梅已经回到华坪女高,开始五点二十分起床的又一天,和女孩们一起唱红歌迎新年。

  张桂梅和女孩们一起参加女高的元旦迎新活动

  因为疫情防控和全封闭管理,女高的两扇大门紧锁。附近的居民偶尔会趴在女高操场边的栏杆边“参观”校园里的活动,“喏,拿大喇叭的那个是她,是我们华坪的骄傲”,居民们熟稔张桂梅的事迹并热情地向记者指认。

  紧闭的女高大门口,偶尔也会有蹲守的外地来客。有人坐凌晨的飞机从深圳赶到丽江,又从丽江汽车颠簸7小时来到华坪,“我看了张老师的事迹太感动了,一定要把手里的线上资源对接给学校,让这里的学生们都考上清华北大”。女高的门卫给他开了一扇小小的门缝,“进校需要核酸检测报告”。

  紧闭的女高大门

  2020年夏天,央视《面对面》节目《对话大山里的女校长》让张桂梅走进公众视野。从2008年女高成立到现在,1804名女孩考上大学、走出大山——这座西南边陲县城山腰边的“教育奇迹”,一句“女孩子受教育,可以改变三代人”,让无数人为之感动落泪。

  而在华坪县城,张桂梅20年前已经成为“传奇”。在华坪县民族中学任教,义务兼任华坪孤儿院院长——2000年,张桂梅被国务院授予“全国先进工作者”;2001年,获评“全国师德标兵”;2008年,获评“全国百名优秀母亲”……在“新华每日电讯”和“人民日报”的版面上,那时的张桂梅已经是“标杆”级人物。

  华坪县融媒体新闻中心陈列的张桂梅奖状

  只是,十多年前,互联网尚未像今天一样快速。一篇报道可以激荡数千万人的眼泪,也可以瞬间引起数千万人的争议。

  聚光灯之下,成名也成为一种压力。2020年11月,“张桂梅校长反对当全职太太”的话题登上热搜,一时舆论沸腾。

  “说她不受影响是假的”,陪同张桂梅家访了十多年的华坪融媒体中心记者王秀丽说。作为张桂梅最好的朋友,她深知这件事对张桂梅造成的冲击。“其实最开始她并不知道这句话为什么会引起争议。我们一起讨论了好几天”。张桂梅的想法很简单,“如果你接受了社会的捐助,那么你就应该回报社会。如果去做全职太太,就算你和孩子的命运改变了,但你没有回馈过帮助你的人,没有对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

  “全职太太”事件后,张桂梅有点害怕媒体采访。“我现在面对镜头,觉得恐怖死了”,张桂梅跟荔枝新闻感叹。

  她更怕的是干扰本职工作,“我知道我的定位,我不能出了名就像其他人一样飘飘然一直对着媒体。我的本职工作是女高校长,还有一大摊事儿呢。如果明年孩子们出不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加速的女高

  突如其来的巨大关注也在改变着女高。最直接的影响是,“有了更多资金”。

  “现在学校桂梅助学会里的钱已经从200多万,增加到1000多万。张老师说,孩子们想订阅什么学习资料,都可以买”,提起女高的变化,张红琼满脸骄傲。

  这在她之前看来,完全不可想象。张红琼至今记得刚来女高时的窘迫,“只有一幢教学楼,没有宿舍、没有厕所,老师们住在大教室里,大通铺、没有帘子,晚上轮流起夜陪女孩们去隔壁学校上厕所”。

  艰苦的环境和超负荷的工作,女高首批进来的老师,如今仅剩下3个,包括张桂梅。张红琼也曾经想过离开,“我准备跟张老师辞职,但到了她办公室门口看到她在吃药,吃完开始往手上贴止疼膏药。晚上的灯光下,我觉得她真的很不容易,我不忍心一走了之”。

  张红琼坚持下来,一干就是12年。如今,她很欣慰自己的坚持,“很多朋友看到女高的事迹会给我发信息,‘你们好了不起’,‘你们做的事情好让人羡慕’”。

  丽江华坪女高的操场

  再去家访时,学生家长们的态度也变了。从前家访时,会有家长骂孩子,不应该去读书,浪费家里的钱。现在会有母亲骄傲地拿出画册跟邻居说,“我们家孩子的老师是画册上的女人”,王秀丽笑着回忆。

  只有张桂梅没变,对女孩们的要求更严了。2020年,全网都在报道着女高的“高考佳绩”:159人150人考上了本科,录取率高达94.3%。张桂梅摇了摇头,不满意。

  “2020年,网课让我们吃了亏,本来可以有一两个上清华北大的”。客观的制约来源于信号。对于山里的孩子,信号是一种奢侈。有的孩子“等风来”,风吹过来就有信号;还有的孩子家里只有一平米的地方有信号,后来学校专门帮忙协调到村委会学习。

  更大的困难来源于学生在家的学习状态。“山里的孩子时间管理意识差。从小她们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长大部分对考大学没概念,只觉得有书读就行了,不管孩子的学习。在学校,我们可以天天监督;可是在家,我们做不到家家监督,监督不起呀”。

  提起那段线上教学的经历,张桂梅好气又好笑。有一次上网课,张桂梅看到镜头前一个女生一动不动,以为她家出了什么事,叫上车就往女生家赶。结果,敲开门以后,看到女生杵着一张照片放在镜头前,自己玩着游戏,爸妈都去种西瓜了。

  “还有成绩本来非常好的学生,在家上课都不起床,赖在床上懒洋洋地看视频。没办法,我领她们唱《英雄赞歌》,唱完就精神一些。但是你不能老这样,不能老上她家去呀”。

  张桂梅拿着大喇叭在食堂门口

  在家“慢下来”的时间,是这一年女孩们要加倍补回来的速度。中午下课铃响,女孩们冲出教学楼。吃饭只有十分钟,包括来回、打菜、吃饭、洗碗。张桂梅早早等在食堂门口,边计时边用大喇叭放着震耳欲聋的红歌。为了更快一点,有的女孩们站着吃饭,吃完饭后回到宿舍,不脱鞋,脚搭在横梁上午休。

  张桂梅的大喇叭还是随时追着女孩们喊,“快点了”。“要这样的,速度一定要快,注意力一定要集中。女校和男女合校不一样,速度不快,没精神的”,张桂梅有着自己的哲学。

  她要求女孩们精、准、快,穿错衣服、地没扫干净,都会被留下来“惩罚”。女孩们背地给张桂梅取绰号“周扒皮”、“大魔头”,但有了心事还是第一时间写纸条给她。

  张桂梅的好朋友王秀丽

  王秀丽觉得,张桂梅凶归凶,但本质就是严厉的“老母亲”。“在儿童之家,她会像普通家长一样护着孩子,‘溺爱’他们。但女高寄托的是女孩们的前程,她的凶是另一种‘爱’”。

  有时候,张桂梅会感叹,“我好羡慕你们这些有孩子的人”。年轻时,她也有玫瑰色的生活。那时她在大理当老师,家里有两层楼的小院子,不愁衣食,不用自己做饭,丈夫宠爱她,“像公主一样”。直到丈夫罹患胃癌,她四处筹钱,筹到丈夫的亲人都不愿意再借给她。

  丈夫去世后,她想过死。她向很多地方发了调动申请,只有华坪留下了她,后来还为她筹钱治病。她在华坪,一待就是近三十年,她要“报恩”。

  如今,她会平静地向来访者叙述这段爱与被爱的日子,听的人会哭得稀里哗啦。她没有再回大理看过。

  近三十年里,张桂梅不缺乏追求者,王秀丽劝她,“为什么你不组建一个家庭呢?其实我们都需要有一个家,当你累的时候,有个人听你说”。

  张桂梅只是说,“我不可能把过多的时间放在家里面,组建家庭对双方都是伤害”。

  王秀丽也觉得,张桂梅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从前,张桂梅在华坪民族中学做老师时,她们周末会一起约着逛街、吃饭,喝几瓶云南干红。“自从女高建成以后,我和她从来没有出去吃过饭,一次也没有”。

 女孩们跑回教学楼

  如今,王秀丽的女儿也在女高读书,王秀丽就住在校园里的教职工宿舍。开心的时候,张桂梅会拿着大喇叭在楼下喊,“秀丽啊,你出来一下,秀丽啊”。

  “她很孩子气,有了开心的事就想第一时间分享”。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张桂梅也会和王秀丽一起坐在女高校园里“烤太阳”。看着跑来跑去的女孩们,张桂梅会说,“这些姑娘们胖嘟嘟的,吧?觉得她们是不是很好?”

  “那时候你觉得整个都会非常柔软”,王秀丽说。

  消瘦的身体

  女孩们胖起来,张桂梅却一天比一天消瘦。王秀丽记得,两年前,张桂梅两颊还有圆润的肉,现在却完全瘪下去。

  “以前我们坐在一起,她老是问别人,你看我重还是秀丽重?”王秀丽脸圆嘟嘟的,被问的人总会指向秀丽。张桂梅于是得意道,“我130多斤,她120多斤,我比她重呢”。王秀丽无奈,哪有人喜欢自曝体重的。

  可如今,张桂梅却肉眼可见地瘦下去,从130斤到100斤到80斤。左手骨瘤,右手神经末梢瘤,左肾囊肿,右肾错构瘤,脾血管瘤,头前额骨瘤,肺纤维化……她的病历单上密密写了23种病。

  工作人员搀扶张桂梅

  云南当地找了最好的大夫给她看,网上也有各地的名医愿意到华坪来免费医她,张桂梅却摆摆手,“我的病太多了,没法看的”。对于她来说,眼下最紧要的是止疼,止了疼至少她能继续工作。她的手指指关节缠满了止疼膏药,膏药一天用两盒,为了省钱,她白天贴,晚上不贴。胳膊上一个拳头大小的肿瘤只能强忍着,脚上、背上就抹痛风型凝胶。

  王秀丽见她疼得难受,有时候劝她,“你多睡会儿吧,别每天五点二十起来了,早上七点二十过来检查早读,也是一样的”。张桂梅总是回绝,“不行,我一定要看着们”。

  “她总觉得她得对她们的前程负责,得看着她们学习,看着她们走出去,走到更高更好的地方,她才可以安心。”王秀丽说。

    女高大门背面的校长寄语

  如今,1804名学生已经从女高毕业,走入社会各行各业。在《时代楷模发布厅》的短片里,青春洋溢的女毕业生们在荧幕上一个个出现,“我是女高第一届毕业生,我是女高第二届毕业生,我现在是医生,我现在是警察,我现在是教师……”

  站在舞台上,张桂梅举起缠满止疼膏药的手捂着脸痛哭。荧幕前看电视的王秀丽也哭了。陪同张桂梅家访了10多年,她看到那些女孩的面孔就能回想起她们的背后有着怎样的家庭,“你只有知道她们的过去,才会知道她们现在有多么不容易”,王秀丽哽咽。

  这时候的张桂梅也是欣慰并骄傲的,“我看着她们一个个,都好漂亮啊,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谈吐、举止、境界都很好。在她们面前,我变成丑小鸭了,我变成又老又土的那个人了”。

  有女孩如今在做教师,对着张桂梅发愿,“你教不出清华北大,我可以教出来,你看看我”。张桂梅佯装生气,“你混蛋,你气我”。女孩想想,赶紧说,“对不起”。张桂梅拍拍她的肩膀,“你就这么干吧,这样就对了!”

  回忆起那天的对话,阳光下的张桂梅咧开嘴灿烂地笑起来,“看到她们,你就觉得,这不也值吗?豁出你的命换她们的青春。反正人生老病死是正常的,你豁出去一点,怕什么?”

  她对死表现得坦然。有一次开校会,说到自己的病情,她平静地告诉女孩们,“高三我怎么着你们高考完。实在老天我陪了,没办法了。高二,不敢了,不敢”。说完这话,女孩们在下面哭成一片。她又赶紧摆手解释,“我是说着玩的”。

  她活成了大家心里的一座山。在她面前,人们习惯绕开跟生死有关的话题。而她,也习惯了坚强。每天强忍着身体的病痛,依旧对着大喇叭喊话,每天上下8趟4层的楼梯。

  极少数时候,张桂梅会在王秀丽面前表现出脆弱。“你说,如果我死了,这个学校会不会像现在这样?”

  疼得实在受不了时,她也会任性地赌咒,“我从窗户边上跳下去死了算了,我太痛了。我就看到她们这一届出去了,我就不干了”。王秀丽总是回她,“你不要跟我说这种话。我不知道你自己说相不相信,反正我听了是不相信”。

  王秀丽知道,第二天早上五点二十,张桂梅依旧会站在黑暗处打开每一幢教学楼的灯,拿起小喇叭喊,“姑娘们,起床了”。

  更大的世界

  2021年,张桂梅最大的希望依旧是女高能够走出清华北大的学生。她在接受采访时放下“狠话”,“如果我活着拼不上去,我死了大家继续拼”。

  这是女高建校以来,张桂梅最大且尚未实现的梦想。建校后,她为了提振士气,曾让女孩们在课间操时念口号,“加油北大”,“加油清华”。“念了一年,发现这口号不对。我们给北大、清华加油做什么,我们应该给自己加油啊”。

  后来,这个口号“优化”成“加油,上北大”、“加油,上清华”,一念就是十多年。张桂梅还找学校里的语文老师给女高创作了校训,“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

  如今,这些句子和张桂梅一样成为“网红”。世界通过互联网“围观着”这所特殊的学校,张桂梅也希望能够把女高里的孩子们带出去,亲身体验更大的世界。

    丽江华坪女高望出去的风景

  获得中宣部授予的“时代楷模”称号受邀入京后,张桂梅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是带女孩们去清华北大看看。“我想带高三毕业班的学生去学校实地看看,让她们知道该往哪里奋斗”。不过,最后因为疫情防控,未能成行。

  后来,在昆明作先进事迹报告时,张桂梅如愿带了高二一个39人的班一起前往海埂大会堂。那是很多女孩第一次出华坪,看到“外面的世界”。

  回来以后,女孩们给张桂梅写纸条,“在昆明见到了很多从前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我还觉得华坪够大了,我就够可以了。结果出去以后发现世界好大,我一定要努力学习,从大山走出去再回来把家乡建设得比昆明还漂亮”。

  在元旦的拔河比赛上,这个去到昆明的班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冲劲,“她们班人最少,只有39人,最后却把高三60多人的班级杀下去了”。

  不过,其他班的同学却给张桂梅写纸条,“老师,你不公平,你带着一部分人去昆明,其他同学也没心思学习,不如给我们放假算了”。

  在1月4日华坪女高每周例行的党性教育会上,张桂梅拿着大喇叭念完纸条,对着下面的女孩们又急又气,“全社会念着你、管着你,你们却懒得一塌糊涂,没个样子。将来后悔的是你们自己,试试看吧”。

  “爆发”之后,她又软下来,跟女孩们许诺,“这次确实因为要求的人数有限。以后有机会,我把你们都带出去,带到天安门去”。

  1月上旬,一篇名为《张桂梅PK清华副教授:不要站在高楼上,傲慢地指着大山》的文章在网络热传,张桂梅也看到了。“没办法,山里的女孩只能苦学苦教”。她有点遗憾,女高建校以来,从来没有带女孩们坐过一次火车。12年来,火车已经变成动车,甚至高铁。“而她们只知道书里的公式,刷题,艰难地学,见到实物,是懵的。这一点让我很难受”。

  “我还是希望她们从理论到实践都可以。没有疫情,我希望带她们到北京去,一路看祖国的山河,长江什么样、黄河什么样、渤海什么样。我还要带她们去看博物馆和纪念碑,看看先辈做了什么,我们应该怎样接班”。

    女高学生们在跳曳步舞

  采访结束,9点40分的课间操铃声响起,女孩们从挂着“青春是用来奋斗的”教学楼跑出来,开始每天的“仪式”。念完口号、跳完红歌以后,女孩们齐齐跳起了曳步舞。

  鼓点、节拍,校园里瞬间变得“时尚”起来。这是2020年课间操新增加的部分,张桂梅希望女孩们“跟上潮流”。

  从前,张桂梅自己也爱唱歌跳舞,年轻时是学校里的“文艺健将”。如今,因为身体原因,跳舞于她已经成为一项“遥远”的运动。

  她拿着大喇叭站在队伍后面,熟悉的音乐响起时,跟着女孩们一起唱起来,“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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