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的这些心里话,你听过吗?|荔枝教师节特别访谈(上)

2020年09月10日 10:30:03 | 来源:荔枝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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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什么样的教育才是好教育?家、校界限如何区分?家长和老师应该如何相处?在第三十六个教师节到来之际,荔枝锐评栏目邀请了4位教育界知名人士,一起聊聊教育那些事。提问足够犀利,回答完全坦诚,希望这组访谈能为大家理解教育问题,提供一些启发。

  戎丽娟:首先介绍一下,是荔枝新闻的编辑,也是今天访谈的主持人。今天邀请的几位嘉宾,我们“荔枝锐评”的读者应该都很熟悉了。

  戚若予老师,是资深教育记者,也是我们遇到教育问题经常请教的专家。

  王少磊老师,南京师范大学教师,也是荔枝锐评栏目的顾问,据说是南师大最受欢迎的老师之一。

  王舒成老师,江苏省扬州中学高级教师,扬州市语文学科带头人,江苏省第四期333高层次人才培养工程培养对象。

  在访谈后半段加入的王悦微老师,大家可能早就关注了她的微博“我们1班王悦微”,上面有很多有趣的学生作文。她的教育著作《我们的天真填满整个宇宙》《我们1班的作文课》《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孩》也深受欢迎。

  所以,今天我们几位的身份都有一定的代表性,有小学老师中学老师大学老师还有资深教育观察者,我则是学生家长的代表。

  戎丽娟:这两天,教师节送礼又称为网络热门话题。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尖锐,但我还是想问一问:教师节,你觉得要送礼吗?

  王少磊:这还会有第二个答案?如果是在校生,我觉得契约关系不支持,职业操守不支持。因为老师和学生之间有利害关系,比如怎么避嫌礼品影响评优?如果是毕过业的孩子,老师对学生就是非权力影响了,来往遵循社交常理就行了。

  戚若予:我觉得这个问题不同的人群,不同的身份,可能有不同的回答首先,教师可能和医生很像医生接不接红包啊教师要不要送礼啊?教师里面一定是有接受礼物的,甚至有暗示明示要送礼的,一定也有不接受礼物的我孩子已经不上学了即便是孩子在义务教育阶段的时候,我本人从来没有送过礼

  我觉得家长也分几种,第一部分家长,他认为必须要送礼,不送不行啊第二部分家长,他认为大家都送,那我也得送啊第三部分,可能是极少部分或者少部分,他认为就是不要送啊我的判断是,如果老师和家长这两部分人能够对上,那就没什么事;但如果对不上的话,这个话题可能一直会延续下去。

  戎丽娟:什么叫“对上”?

  戚若予:就是那种从内心深处认为不接受礼物,甚至不愿意跟家长产生工作之外联系的这部分老师如果碰上那种认为不该送礼的家长,那就是对上了或者在乎礼物的老师和想送礼的家长碰到一起,也是对上了。否则,就是没对上。

  王舒成:关于教师节送礼我觉得,家长当然不要送,老师也不应该收,这涉及老师的职业伦理。如果学生有这样的自愿,能问个好,送张卡片或者其他相类的纪念品,我是很高兴的特别是上面写的字,能看好半天。

  戎丽娟:哈哈,舒成师对文字爱得深沉!对了,舒成老师去年曾经给我们写过一篇评论,《教师节要不要送礼?老师说:止于感谢心意》,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一年过去了!不过,我觉得今天的讨论,还是给了我很多新的启发的。

  王少磊:我觉得,就是熟人社会和特权心理的文化传统对职业伦理的侵袭。

  戚若予:我完全同意两位老师的观点——家长不该送,老师也不该收。这事关职业伦理,也事关对权力的监督。问题是,我们当下的教育生态,是不那么纯净的。这种混沌的教育生态,混淆了很多本来就应该厘清的界线。比如说教师和家长,他们的边界在哪里?什么样的交往才是正常的?

  戎丽娟:我觉得纠结于要不要送礼,也反映了家长对教育的重视,或者说,焦虑吧。老师们感受到这种重视了吗?

  王少磊:我觉得主要反映了家长的教育焦虑,以及对教师专业素质的不信任感。说真的,有几个家长送了礼并且真正心里愉快?毕业后老师失去评优权力之后的致意,才是真正纯粹的情谊。

  王舒成:一是重视,二是可能也存在从众心理,觉得人家送了我不送不好,三是可能也想表示对老师的感谢。

  我感受到了这种重视/焦虑,不仅体现在教师节这个特定的时间节点,高考放榜以后更多吧。这种焦虑是普遍的,也是过火的,而且愈演愈烈,互相推动,一些大城市尤甚。

  戚若予:我们现在,传统的教育方法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个不复存在,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家长越来越多地介入到,或者说被老师拉到孩子的教育过程中来,比如说监督作业啊,比如说,我们知道有很多课外作业实际上是家长完成的。那么,原本应该分清的界限被混淆了以后,就带来了另外一种状态,就是老师和家长的界限也随之被突破了。

  戎丽娟:我自己也是学生家长,还是有感触的,家长群里每天哗哗刷屏,好多家长都积极得不得了。

  戚若予:就家长的心态而言,可能就是希望老师对我的娃多关注一点,对我的孩子更好一点,于是我要和你拉近关系。那么,除了家长会、学校开会等形式,有些家长会用一种非教育的形式来跟你拉近关系,比如说请请客啊,吃吃饭啊,喝点小酒相约出去旅游啊——当然是家长买单了。

  拉近关系的目的还有很多,比如说遴选干部啊、评优啊、写评语等等,这些由老师做主的评价很多。所以,出现这些情况,我以为是教育生态出了问题。这个生态不仅仅是家庭教育生态,也不仅仅是学校教育生态,也不仅仅是社会教育生态,而是整体的教育生态。

  其实,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是各有分工,各司其职的,其中当然有交叉,但这个交叉部分不可以无限延续啊。比如,我个人不太愿意听到,某老师“像母亲一样照顾孩子”的评价,老师就是老师,母亲就是母亲,各管各的,大家同一目的,都是为了让未成年人健康成长,都是为了培育孩子。

  从法律角度讲,学校是依法办学,从家庭角度讲,要给孩子最好的家庭教育。而且家庭教育不是耳提面命式的,不是说教灌输式的,更不是棍棒拳脚交加式的,而是有一个良好的家庭氛围,有一个和谐的家庭关系。至于社会,要从方方面面,包括社会的文化环境、影视作品、对未成年人的保护等各个方面,来做好工作。这样才有可能优化教育生态。

  戎丽娟:刚才戚老师说的“分工不清”的问题,我也深有感触。现在的学生,似乎不上个课外班都不好意思跟人聊天了。好多学生是先在课外班学了,再到学校课堂学一遍。

  王少磊:作为家长,我不会这样做。但我也没有太多的心理优势。这折射的是资源紧张的现状。培训机构收割焦虑而已,但焦虑客观存在。

  王舒成:对,这种做法听着很蠢,但是大家都这么干,有人就顶不住了……

  戎丽娟:我也焦虑啊,我看别人都上,心想自家娃不上,不是吃亏吗?我就想问,有必要上那么多课外班吗?

  王舒成:当然没必要了!这就是剧场效应啊!

  (小编注:剧场效应指的是,在剧场中,某个人为了看清舞台而站起来,后面的人不得不也站起来,导致连锁反应,所有人都不得不站起来看。所有人都比原来付出了更多的成本,但却得到了比原来更差的观剧效果。)

  王少磊:没必要。但是在应试教育下,你输不起,宁信其有用。而且你其他主题的焦虑,也会叠加这个焦虑。说不定,你把自己生活中的困窘,投射到对孩子的期待身上了不自觉中。

  我没有做过跟踪统计对比。即使有用,相对于所透支的人性和精力,我作为家长也放弃。

  戚若予:客观说,除了极少数学校以外,我们现在的学校,实际上硬件都是差不多的,软件也差不多什么意思呢?就是你学校是塑胶跑道,我也是塑胶跑道,你学校用微软,我也用微软,你有这个生物实验室,我也有生物实验室,你的生物实验室里面用的仪器和我用的仪器也是差不多的……所谓软件,我以为总体上师资队伍也是差不多的,尽管有的学校所谓特级多一点,名师多一点,但总体上看也是差不多的那么现在最大的差距在哪里?

  最大的差距实际上在生源。生源的差距是怎么造成的是用一把尺子量出来的这把尺子就是你能不能做题,你会不会考试。所以,问题就在于这种考核和评价标准,包括变了味道的教学过程,比如说如果我们按照教学大纲来上课,第一节课是讲拼音啊,你教bpmfdtnl,或者你教ABCDEFGH。但你讲课没三分钟,发觉下面50个孩子有45个都会了,这时候你怎么办?你如果按照义务教育法教学,你应该仍然从ABCD、bpmf开始对不对?但是你一看一大半人都会了,好了,我们上第二课吧。

  所以这个过程原本是科学的、理性的,但很大程度上被扭曲了。如果家长都觉得,好啊,我们就应该多学,就应该去幼小衔接,我孩子就要比别人跑得快。那么,我说就是构成这个生态的一些基本的元素,水、空气、土壤坏了。

  在这个状态下,如果你的孩子是不会的那5个之一,你当然焦虑了。你的焦虑不在于他没有学,而在于老师已经上第二课了,而你第一课还不会。你的焦虑是这样产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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