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从易

　　（作者从易，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青年文化评论人；本文系“荔枝网”及“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荒诞喜剧《无名之辈》是饶晓志的第二部电影长片。饶晓志是做话剧出身，执导的话剧拿过不少奖。这回的《无名之辈》汇集了陈建斌、任素汐、潘斌龙、章宇、王砚辉等多位实力戏骨，演员配置可谓“华丽”。

　　在好莱坞大片《毒液》和《神奇动物在哪里》的夹击下，《无名之辈》选择在这个档期上映，显得勇气可嘉。《无名之辈》上映后口碑不错，不少影评人打出高分，认为《无名之辈》有望成为一匹票房黑马。但如果抱着极高的期待走入影院，窃以为《无名之辈》并未如传说中说的那么好，它只能算半部好戏。

　　与《你好，疯子！》一样，《无名之辈》讲述的也是一个限定的故事，前者是在一个封闭空间展开，后者则是在一个限定时间内展开——整个故事发生在一天之内，起因是一把丢了的枪。

　　陈建斌饰演的工地保安马先勇找到了一把枪，他决定把这把枪上缴立功，争取当协警的资格。当年他本已考上协警，结果酒驾出事，害死了妻子，还害得妹妹高位截瘫，自己也丢了工作。他一直想得到协警这份体面的工作，重新证明自己。可这时枪丢了，他开始了找枪之旅。

　　章宇饰演的眼镜和潘斌龙饰演的大头，手里正好也有一把枪。他俩来自农村，从小一起长大，渴望出人头地，到大城市享受不一样的人生，却屡屡受挫。在眼镜的怂恿下，他和大头组成了“悍匪二人组”，想通过抢劫捞取第一桶金，然后发家致富。他们抢劫了一家手机店，并逃窜到任素汐饰演的马嘉旗家里——她是马先勇的妹妹……《无名之辈》的人物关系颇为复杂，但每一条线索又彼此牵连：一把枪把这些人的命运，全都汇聚到了一起。

　　电影备受认可的一点是，片中都是小人物，是最像平凡你我的芸芸众生。中国的影视剧里多的是上流阶层的故事，比如霸道总裁的爱恨情仇、帝王将相的权谋争斗，偶尔有表现中产阶层的都市故事，也常常因为脱离现实而显得悬浮和架空。平凡的小人物一直是受忽略的群体，我们甚少在银幕和荧屏里看到他们的生存状态、悲欢离合。

　　这部电影揭示了小人物的窘迫，无论是保安、悍匪、高位截瘫的女青年还是失败的开发商，他们都困在艰难残酷的现实里，因为缺乏资源、金钱、机会、天赋等，他们看不到出路，但都表现出了小人物对尊严的共同渴望。因此，马先勇迫切想成为协警，劫匪们即便被抓也不愿被耻笑，马嘉旗自杀前想拍一组站着的照片。这种渴望也导致了一系列阴差阳错、荒腔走板的故事，折射的恰恰是现实的荒诞。

　　任素汐饰演的马嘉旗无疑是这部电影的戏眼，也是全戏最精彩最立体的角色。她浑身上下除了脑袋哪里都动不了，美好的生命就这样禁锢在了轮椅上，因此她恨，这种恨意转化为语言上的戾气，即便面对劫匪，她也丝毫不露怯，反倒调戏和羞辱起劫匪来。可这个时候，她尿失禁了。马嘉旗的凶悍顿时消失了，她原本强大的气场瞬间被羞耻、无措和恐惧代替，她不敢让劫匪看到。因为她不想丢弃自己的尊严——这是她仅剩的尊严。任素汐在这里贡献了今年华语电影最动人的哭戏之一。

　　遗憾的是，《无名之辈》的这股劲儿到后半程就泄气了。尤其是在西山大桥漫长的高潮桥段，冗长、老套（比如学生们大战混混）、缺乏逻辑（比如警察们在这里显得如此低能，一大批警察，却认不清谁是犯人，也看不到有人在群殴），跟前半段的紧凑、缜密、笑中带泪严重不符，简直是直接崩坏。电影除了马嘉旗等三四个主要人物是立体的，其他次要角色都是脸谱化的。

　　电影最后给所有人物一个大团圆的结局，这可以视作主创者对小人物的同情和恻隐，但也有一种“我弱我有理”的嫌疑。这种民粹化的创作倾向需要警惕。小人物值得更多关注，但这并非意味着他们有道德豁免权和法律豁免权，通过抢劫等错误方式来寻求自我认同，无论如何是错误的，是不该被美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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