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鲁迅文学奖得主朱辉:我向往的小说在38度左右

2018年08月16日 14:19:33 | 来源:我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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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近日,第七届鲁迅文学奖(2014—2017)获奖名单揭晓,文学苏军再创佳绩,朱辉、胡弦、王尧三人分别摘得短篇小说奖、诗歌奖和文学理论评论奖。我苏网对三位获奖者分别进行了专访。以下是对短篇小说奖获得者朱辉的采访。

  朱辉,男,《雨花》杂志主编。以小说创作为主,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我的表情》《牛角梳》《白驹》《天知道》,小说集《红口白牙》《我离你一箭之遥》《视线有多长》,中短篇小说《七层宝塔》《绝对星等》《暗红与枯白》《和辛夷在一起的星期三》等。曾获第一、二、三、四、六届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第五届汪曾祺文学奖,“优秀版权作品奖”,第四届“金短篇”小说奖等。短篇小说《七层宝塔》获得第七届鲁迅文学奖。


  (荔枝新闻专稿 记者/杨艺)有评论家说,他是被低估和被遮蔽的作家,写作生涯30年,他似乎“低调”了30年,不温不火。这一次,朱辉终于迎来了一剂爆发。

  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江苏作家“花开三朵”,朱辉是其中一朵,获奖作品是他的短篇小说——《七层宝塔》。

  见到朱辉时,他正一个人在自己的主编办公室里,他是杂志《雨花》的主编,同时也自诩为“业余作家”,不过,这次这个“业余作家”获奖了。半小时后他将出席省作协举办的第七届鲁迅文学奖获奖作家座谈会。波澜不惊,朱辉看不出什么欣喜之色,那好像只是一个平常的活动。尽管同为中国四大文学奖项之一,相比于矛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似乎低调了很多,而获奖的作家譬如朱辉,在气质上也出奇的相似。尽管获奖名单才公布没两天,他早已经回归了一切如旧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在记者面前的话似乎更少了,因为“之前都说过了”。

  回归:灵感积累下的城镇化主题小说《七层宝塔》

  “高兴还是高兴的,也很意外,因为代表了大众和业内的认可,还是有人喜欢我的作品的。不过转折什么的就谈不上了,三十年如一日,还是会一如既往、拼尽全力地写好每一部作品。”

  朱辉一年写四部短篇小说,因为“太忙了”,《雨花》主编的事务繁杂,一年四部也已经是极限。这次的获奖作品《七层宝塔》是去年的其中一篇,“构思了很久,写作起来却一气呵成,十天写成,一天一千多字,一共一万七千多字。”

  “小说以熨帖亲切的精妙语言和七层宝塔般的精巧结构,讲述了进城后的唐老爹与楼上的年轻阿虎夫妻之间的种种冲突。从两代人不同的价值观念与行为方式的摩擦中,书写了乡土中国城市化转型中出现的新现象和新问题,居民之间紧张的人际关系以及他们精神情感的震荡,凸显了时代转型中传统道德的节节后退和新兴经济价值取向的步步紧逼。”业内评论家这么评论道。

  “城镇化”是这次朱辉的主题背景,却更像是内心长期离顿后的某种回归。

  1963年,朱辉出生于兴化市戴窑镇,在小镇居住长达17年。1985年从河海大学毕业后,朱辉留在了南京,为了离文学近一些,他从学校教学岗转到学校出版社再到2013年进江苏省作家协会,2016年担任《雨花》主编。刚毕业后的几年,朱辉写童年生活和故乡场景,长篇小说《白驹》及《暗红与枯白》《红花地》等短篇小说都是他早期的代表作。几十年的都市生活,让朱辉把目光投向都市题材,以一个城市俗众的记录者的形象看都市的形形色色。今年出版的小说集《要你好看》就是最好的例证,他写都市男女,以及他们非常态的爱欲关系,比如《郎情妾意》《吐字表演》等,他被媒体称作“最擅长写关系的当代作家之一”。

  朱辉画像,作家汤成难画

  朱辉说,小说在下笔前,在作者心中都是有长久的准备,有积累的,在某一个机缘下,有一个出发点——也就是灵点迸发的时候,头脑中的很多素材就会突然跳出来,会觉得这个比较成熟,这个可以了,就会专心致志去写。这次,《七层宝塔》投笔乡村大地,源于朱辉多年的积累和内心的回归。“这篇小说源于一次‘深扎’(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活动,当时作家们参观的新农村建设样板房很是漂亮,也配套了很大的市民广场,但是我注意到,广场上的居民还是带有明显的农民特征,比如穿着、谈吐、行为等,当时我觉得可以写个东西。”

  童年生活和记忆到底印证到了作品中,“高楼竖起来了,城镇化中的人们的心灵该何处安放?”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主题。“现在想想,不知不觉发现,小说中很多人物的原型就是我身边的亲戚朋友。”

  故我:游离的人间烟火捕捉者

  小说大获成功,受到无数人的喜爱,他们说这种小说视角独特,“将笔触伸进了中国现代性转型的最新进程,展现了新农村建设中的乡村伦理变迁与邻里道德守望……”但朱辉还不满意,他只给自己的小说打8分,还有两分就是“太长了,作为短篇小说”。

  朱辉画像,画家葛震画

  朱辉现在写小说都以短篇小说为主,因为短篇小说“对于作家既有挑战性又有诱惑力。”要在一万字左右的规定的篇幅内,达到文学与艺术生活间高度凝聚力的要求,所谓“螺狮壳里做道场”。他说“鲁迅在小说创作中以短篇为主,他的短篇小说非常好,对于这个时代有独特的价值。”

  结果朱辉真的继承了鲁迅小说的精髓——都是小人物为背景的现实主义题材。

  朱辉把“螺狮壳”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人物,公务员、家庭主妇、底层劳动人民——标标准准的世情小说……他曾经说,“我向往的小说温度在38度左右。小说是人写的,是写人的,给人看的,更应该具有人的温度。”朱辉笔下的现实世界就在一个个小小的“螺狮壳”里展开,于是,螺狮壳就成为了粒粒珍珠。

  这也是朱辉最为人称道之处。他被评论家称为“人间烟火的捕捉者”。他说,这个时代都是由一个个普通人组成的,“我就是普通人,写好了一个个小人物也就写好了这个时代。”

  而在撰写乡村生活时,朱辉擅长把人物的内心抽丝剥茧般的展开,表现人物的精神片断和内心镜像,把阅读者拉进自己的童年情境和故乡风物之中。而在写都市文学时,他的作品也表现出奇妙的双向美学,他的文学趣味更加接近西方的现代主义,形式上有较为明显的寓言化特征,在修辞上采用反讽手法,揭示人生的吊诡、人性的悖谬。也因此他还被评论家称为“内心的勘探者”

  朱辉就这么捕捉着小人物的内心、刻画着一个个平凡的人,描绘着这个时代。

  写了三十年,朱辉低调了三十年,中国当代文学评论家黄发有就认为,朱辉是一个被低估和被遮蔽的作家,像是“游离”在潮流之外,“声名与其创作实力、艺术成就相比,显得不匹配。”现在,朱辉终于迎来了一剂爆发。

  不过,朱辉对此不以为然,他仍然准备 “游离”在潮流之外。他觉得当业余作家,游离游离也挺好,能专心写出自己想要的文字。

  毕竟,当年的自己就是这么游着游着到文学世界的:父亲是一个中学语文老师,命运多舛,觉得“文科无用”,学好数理化才是正道,于是朱辉选择了工科,考上河海大学后读的也是农田水利系,因为爱好文学,把学校图书馆的西方经典名著都翻遍了,一心爱好文学,从此才走上了文学之路……

  现在,人到中年,他说自己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随处挠痒”式的,现在写小说要“从抓痒到点穴”,从随性而起,欠缺琢磨到现在写一篇精一篇,“量少而精”。

  “七层宝塔的倒塌,预示了一种理想的破灭,但新的理想同时在重生。”小说中的宝塔倒掉了,但正如小说结尾阿虎仍然在危急关头救了唐老爹一样,朱辉心中的理想却一直在安静地向上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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