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志

　　（作者熊志，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资深评论人；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据媒体报道，42岁的重度肺动脉高压患者吴梦，不顾医生劝阻执意怀孕，无锡市人民医院为她剖腹一子，又为其进行了心脏房间隔缺损修补术和肺移植术。然而，吴梦的主刀医生陈静瑜却说，虽然完成了世界首例产妇肺移植手术，他却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感觉，他认为吴梦是以爱的名义绑架了医院和医生，希望这类手术今后永远不再有。

　　这是一则让人五味杂陈的新闻。吴梦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和肺动脉高压，即便在医学水平发达的欧美国家，医学指南都明确建议，“患者应考虑永久避孕”。吴梦最终安全产子，但这不意味着故事有了美好结局，婴儿未来的成长和发育如何，还是未知数。

　　主刀医生的抱怨压倒奇迹的喜悦，是因为在整个救治过程中，医生担负着极高的风险，而患者吴梦手术成功，根本不具备复制的条件。在现有的医疗技术下，类似的重病患者，维持并延长生命本身都比较困难，何况是怀孕生育，类似妊娠死亡的案例不胜枚举。

　　所以，当吴梦利用网红身份在网络上宣布，如果自己生产成功，将给所有的肺高压患者带来希望时，医生狠狠地泼了盆冷水。对后者而言，作为专业人士，他们很清楚这种非科学的误导，是在传递一种虚假的希望。那些没有吴梦幸运的患者，倘若缺少辨别能力，笃信医学奇迹也会在自己身上上演，他们很可能冒着风险生育，最终演化成悲剧。

　　即便如此，过度地责难她依旧是不合适的。这种撞大运式的决定，的确不计后果。但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要通过生儿育女，留点念想在人间，也算是人之常情。而且，住进无锡市人民医院后，吴梦就写了一份免责声明，治疗期间发生的任何意外与医院无关，所有责任都由她自己承担。

　　当然，医生并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在医患矛盾的复杂语境之下，如果真的手术失败，医院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它要承受的舆论风险同样很高，所以主刀医生用上了“绑架”的字眼。这正是伦理难题的困境所在，科学精神能够指导决策，但决定权最终掌握在患者自己手上，如果他们选择冒险一搏，拿命赌奇迹，谁也没法改变。

　　和那些老年产子的人一样，吴梦这类在外人看来是有些偏执的患者。他们有悖科学的选择，哪怕在伦理层面有着诸多不堪，社会也得提供基本的兜底，这是对患者医学精神匮乏的一种社会性的补救。兜底不意味着鼓励，在这点上当事医院的做法很理智，如果把世界首例产妇肺移植手术当作政绩鼓吹，的确可能贩卖虚假的希望，误导患者决策。

　　医疗行业信息高度不对称，患者的决策，得依赖医生的临床知识积累。尤其在重大病种上，医生扮演的角色更加重要。患者将自己托付给医生，认同医生的权威判断，理论上是一种将风险控制到最低的模式。但是，这种理想的状态并不多见，更多的情况下，医患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博弈。

　　吴梦选择冒险，后果由她承担；医院也倾其所能，创造了医学奇迹，这是我们所能够设想到的最不坏的局面了。至于类似的伦理难题，依旧是无解的，哪怕再过责难，不顾医生劝阻冒险一搏的人也必然会存在。无论如何，普及科学精神，重建良好医患关系，是迫切而重要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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