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庞倒下了,但欧盟的警报仍未真正解除|荔枝时评

2017年05月08日 17:35:13 | 来源:荔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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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立明

  (作者马立明,荔枝网特约评论员,新闻学院博士后,政治学博士,资深评论员;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勒庞以外的其他人赢得了法国大选。这是个好消息。

  第一,极右翼的民粹主义几经挣扎,最终没能上台,有色族裔与移民群体仇恨的敌人并没有到来。第二,宣称要退欧的勒庞最终落败,“欧盟即将瓦解”的警报得以暂时解除。

  “不管是谁,能阻止勒庞就好。”曾有法国媒体这样表示。

  对于勒庞上台的恐惧,压倒了对法兰西未来的寄望。任何除勒庞以外的候选人,都被早早地、自动赋予了阻止勒庞的使命。只可惜建制派的老政客们,包括菲永与阿蒙,都因各种原因早早地失去了竞争力。“另类政客”马克龙能够成功,并非因其得到了民众的认可,而是“阻止勒庞”成为了相当一大部分人(无论左右)的共识。

  阻止勒庞,缘于法国与欧盟不可割舍的联系。

  熟悉欧洲历史的朋友都知道,法国是欧洲一体化的主要缔造者之一。从上世纪50年代的“舒曼计划”(建立欧洲煤钢共同体),到1965年的《布鲁塞尔条约》(建立欧共体),再到1991年的《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成立欧盟),在每一次欧盟历史性事件中,法国都深度参与。法国可谓“欧盟的心脏”,没有之一。

  今天的欧盟,面临全欧洲性的信任危机,很多国家出现了“脱欧”的呼声,比如英国直接在去年公投退欧。英国退欧可以理解,毕竟它本来就是欧盟的“边缘人”,但法国退欧却不可想象。这相当于否定掉前人的所有努力!

  我始终认为,勒庞最大的败笔,是表达了“退出欧盟”的意愿。她对欧盟一直持负面态度,认为“欧盟是在毁灭整个欧洲”。但欧盟(欧共体)毕竟是60年来法国多位外交家不懈追求的成果,也是几代法国政治家不懈追求的目标。要求退欧,本身就得罪了法国主流政商界。法国财政和经济部长萨潘称:“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勒庞提出退出欧元区的主张是灾难性提议。”今天如果轻率地选择退欧,那法国的国际形象、国际影响力将大打折扣。

    所以,当勒庞vs马克龙变成一场“欧盟保卫战”的时候,勒庞注定是要失败的。法国人未必反对勒庞“法兰西优先”的保守主义与民粹主义,但如果她的上台意味着欧盟的分崩离析,那她注定将要失去大量选票。

  

  勒庞被阻击了,有媒体欢呼,“欧洲还是那个欧洲。”

  但事实上,欧洲早已经不是那个欧洲了。

  自难民事件以来,欧盟面临空前的信任危机。多个国家都曾表达过退欧的意愿。尽管马克龙获胜后,法国稳住了,但欧盟何去何从,依然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2014年,或更早开始,极端主义的声音在欧洲不断高涨。反全球化、反欧盟、反移民的暴力运动时有发生,甚至被看作是一股带有法西斯色彩的意识形态。

  当时,一些激进政客获得了大量拥趸,比如希腊左翼联盟的齐普拉斯、法国国民阵线领导人玛丽·勒庞、芬兰国内第三大党“正统芬兰人党”领导人迪莫·索伊尼、奥地利自由党领导人海因茨·斯特拉赫、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维克托……

  这些人代表着不同程度的民粹主义,同时也是令欧盟官员眉头紧锁的人物。当贸易保护主义假借“人民利益”之名不断高涨的时候,“欧洲一体化”之梦就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可以想象,以上人物一旦获得政权,很快将启动退欧程序。

  欧盟备受诟病的原因,一是恐怖主义的猖獗。

  由于欧盟强调成员国之间劳动要素的自由流动,给了恐怖分子在欧洲串联作案的机会。伴着叙利亚紧张的战况,大量穆斯林移民涌入法国,给当地的治安带来了一定的安全隐患。2015年爆发的巴黎恐怖袭击案,更深化了当地民众的恐惧感。

  此外,白人工人的落魄命运,也让很多欧洲国家感到绝望。

  在法国传统工业城市亚眠,大量工厂面临倒闭,40多岁的工人无奈失业,焚烧汽车轮胎宣泄不满。哪怕国内有限的劳动岗位,也被更年轻、更有竞争力的有色人种占据。我至今记得在里昂大教堂前,一个白人失业工人把我手中啤酒抢走的滑稽场景。他远远看到我手中的啤酒,就一路小跑过来,强行求我让他喝上一口。这一幕,多少看着有些唏嘘。

  人们都知道,是全球化(欧洲一体化)带来的残酷竞争,让失去竞争力的工人、工厂、城市被无情淘汰。哪怕法国拥有完善的福利保障制度,但心理上的落差与绝望是难以弥补的。

  两年前,我曾写过《左翼浪潮的兴起与愤怒的欧洲》一文,讲述了欧洲潜藏的不满。其实这种不满未必表现为左翼思潮,也有可能是极右思潮。但极左与极右有时是相通的,都具有极大的破坏力。目前,它依旧在欧洲内部不断发酵、不断升温。为什么勒庞之流总能获得民众的支持?是因为她以“了解法国工人”自居、以“人民的朋友”自居。

  这种话语方式,我们其实非常熟悉。

  

  有人因“保住了欧洲”而欢欣雀跃,但切勿开心得太早!

  欧盟无论制度上,还是理念上,都需要有一次改革。如果不能在制度上解决工人就业的困境,安抚民间弥漫的愤怒情绪,那欧盟依然处于危险之中。

  复旦大学法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张骥曾说,“欧盟需要有更复杂的制度设计,需要有更有战略担当和政治智慧的政治家去引领”。对此我深表赞同。

  欧洲一体化带来的痛苦,其实与全球化带来的痛苦是一致的:就是贫富差距悬殊、失业率高涨、社会公平受到挑战、底层小生产者极端抵触。全球化进程中,失落的阶层若得不到安抚,可能就会寻求更加激进的斗争方式,比如工人运动,甚至暴力冲突。

  有研究全球化的学者指出:“全球化是不可逆转的趋势,反全球化是全球化过程中的一部分。”今天,我必须重新审视这句话中包含的傲慢成分。

  不要认为反全球化的情绪慢慢会被全球化所稀释。越是自以为政治正确,反对政治正确的极端声音就越高涨,精英与民众之间的隔阂就越来越深。在全球化论调大行其道的21世纪,背后有多少自认为利益受损的愤怒民众?因此,如果在顶层设计上忽视民众的痛苦,必将让欧盟失去感召力。即使法国将其视为珍宝,也不排除其他国家毅然退欧。

  法国学者巴迪欧说,这次法国大选,是一个“重新发明政治”的机会。不仅要超越左和右,还要平衡好公平与发展之间的关系。在坚持既有道路的同时,“重振传统经济”是不容忽视的内在诉求。——纵观欧盟发展历史,都离不开优秀的法国政治家。从罗伯特·舒曼到密特朗,再到希拉克,今天,人们又将目光投向了马克龙。

    法国大选尘埃落地,但欧盟的命运依然悬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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