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倾城

　　（作者叶倾城，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知名作家；本文系作者为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全国彩礼地图

　　曾有一个小朋友，为了全面二胎后，妻子居然想第二个孩子冠自己的姓，向我诉苦：“成何体统？两兄弟不同姓。”我告诉他：湖北这边有些地方早有此俗：（第）一三五（个孩子）随父姓，（第）二四六（个孩子）随母姓。计划生育之后，出生人口锐减，但我当年的同事中，七八十年代生人中，还有许多是这样的。不仅有从母姓的，从祖母姓的也很有一些。

　　小朋友被我吓得目瞪口呆，连声说：“那是落后地区。”

　　到今天，我看到荔枝网上的“中国彩礼地图”出炉，其中提到：“长江流域如重庆市、武汉市等一些地区还存在结婚‘零礼金’现象。”我又想到了与小朋友的这段对话。——谁落后，谁先进还不好说呢。

一月二十三日，贵州省从江县小黄侗寨村民挑着彩礼定亲。

　　从报道中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越是贫困地区，彩礼越重，甚至出现了“因婚致贫”的现象。近来类似的媒体报道很多，新闻的结尾大多对这种现象口诛笔伐，斥为“陋习”。

　　但“陋习”的形成也是有原因的。第一，彩礼重的地区一般歧视妇女的现象严重，造成女孩生育率低，物以稀为贵；第二，长期以来对女性的物化，导致女性也成为一种商品，可租可售可销毁；第三，其实也是一种女性和女性家庭的自我保护。越是男性地位高的地方，女性谋生就更困难，婚姻就是她唯一的职业，一旦离婚，走投无路。这种情况下，必须加重男方的成本，让男人不能轻言离婚。就算离了，他也没钱再娶一个老婆，而女方还能落一笔彩礼，至少可以用来养活小孩。也就是说：高额彩礼风俗承认婚姻是不平等的，只是用彩礼来平衡这不平等，让交易的双方都觉得这笔买卖可以做。

　　但在男权社会里，男人很少检讨自己的言行，他们的基本态度就是：全是女人的错。

　　有人说：房价高涨全怪丈母娘！谁叫丈母娘非得小孩子有房才肯嫁女儿？没房也可以嫁嘛，大不了怀着孕还在搬家，一边生小孩一边求房东别赶人。不会有人举手认罪。

　　又有人说：“农村的彩礼比城里的还高，为什么越没钱还越要那么高的彩礼呢？真相可能是这样的，彩礼的说话权掌握在女方和女方父母手里！”没有彩礼也完全可以嫁嘛，嫁过去，要么继续去城里打工，过着有结婚证的单身生活，要么就住在村里，和公婆合住，种男方那几亩地。城里人可能不知道，但农村人个个都知道，分田到户，田不随人走。也就是说，她从娘家嫁到了婆家，但婆家的田产没有她的份。如果过不下去要离婚，怎么分财产？房子能分吗？她不可能在对方的村子里住在对方家里。卖了分产？农村房子没人买。她只能带上几件换洗衣服回娘家，受兄弟的冷脸，把小孩托付给兄弟，自己出去打工赚钱。孩子自此寄人篱下，是父母双全的小白菜。别说我夸张，类似的婚姻案例，在我做电台主持人那些年，见过太多太多。

　　而且，随着中国贫富差距在拉大，多年来高出生率的男性们到了结婚的日子，可想而知，彩礼只会越来越高企，不太会降下去。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你享受了男权社会的福利，就必须付出男权社会的代价。就像我最开始提到的从母姓问题，不能说，一提从母姓，就说：从父姓是中华民族自古以来的惯例，全世界都这样。一说彩礼，就变成：这只是一个象征性的风俗，怎么会成现在这样，全世界都不这样。

　　是，北欧肯定没彩礼，但北欧也没听说过堕女胎、不让女孩上学、让女儿打工养活兄弟的事呀。

　　万事皆如此：你要的越多，你就得给得越多。如果不想给，OK，你先试试不要。从法律、从制度、从人心，一点点扭转中国的男女现状，别以为男人得到的那些特权都是天经地义的，也别以为它们都是免费的——你得付出高额的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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