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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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糯米粥

　　我一直到今天才认真地想到老之后的事情。

　　少年时期不太想老，想也想不出来。但是很爱想死。想来想去，觉得非常可怕，周围人也一径同意，因此大家都不去想老和死这样的事了。

　　我很不屑一些“优雅地老去”的论调。但另一方面，我心中美好的愿望是：那时候我应当相当幸福。也就是笼统来说，我要幸福地度过余生。

　　没有理由到老了自然就会幸福。我活到现在（虽然也只有短短十几年），最近时常和朋友探讨，我们并没有度过一段所谓的幸福的岁月。

　　步入社会之后，人们会说孩子幸福、学生幸福，那不是真正的幸福，是一种怀念和比较。当下不觉得幸福，就是不幸福，非得比较才衬得出来的不算是真正的幸福。

　　幸福不是子孙绕膝，那实在是很狭窄的定义。要依赖别人存在的大概也不算是真正的幸福。

　　为了幸福，我要做些什么呢？

　　我料想我能够睡到自然醒。因为我是老人家，那时候可能还很早。

　　我要在自己房间的窗口慢慢看着晕晕沉沉的太阳从楼房的缝隙里升起，然后催老伴去菜市场买菜做早饭给我吃。这实在太欺负他啦，但是我猜想他应该愿意。

　　吃过了早饭，我要打车去图书馆。我发现现在的老人不爱打车，但是我也不想等着那些背着大书包的小孩给我让座。我不喜欢晒太阳，所以有空调的图书馆是个好地方。我要去读一读那些我想看而过去不能静心去看的书，如果我还不爱它们，就把它们丢到一边。因为我不是小孩子了，旁人嘴里的名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可能还会去美术馆和博物馆。我终于有机会在一幅画前面停留很久，一点点看仔细，也许我会带着画夹去那里坐着写生，周围都是学画的小朋友。我会看那些青铜器和玉器，感叹它们比我更饱经风霜。

　　我要慢慢拜访我去过的地方。去我童年度过的地方、我的母校、我曾经路过而又改头换面了的地方。一定会去看静谧的琅琊路，那里不光有孩子稚气的脸，还有拍婚纱照的小情侣。

　　我要和一生的朋友约出来见面。当他们过去说自己要努力学习、认真工作的时候我无可奈何，等他们的孙子孙女都去了幼儿园，他们终于没借口不见我了。她可能还嚷嚷着要穿我的衣服、戴我的帽子，我就把帽子摘下来给她，就像五十年前。我们羡慕着现在的青年人的幸福，回想起已经记不清的曾经，迷失在愈加复杂的十字路口。

　　我要享受那时候的科技，曾经作文里被嘲笑的白日梦成为了现实。可能我变得很迟钝，弄不懂它们是怎么运作的，但是我会突然傻笑起来，因为对我来说我来到了奇迹的时代。

　　我要去旅行——说起来这真俗气。没有人不想老了以后去环游世界的，但是我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设想那时候我英文比现在还要好，所以大概很方便。我一定不可能随心所欲，不可能豁达大度，偶尔仍然要看不惯别人、和他们吵起来。

　　晚上，当我困了，我可能会上床睡觉或撑着不睡，固执地躲在被窝里看小说。等我看完一本书，就把它扔在旅馆（这是保罗索鲁还是谁的做派来着？），得意于自己很酷。

　　我要做一个大方的祖母或是外祖母，所以我的小孩都崇拜我。我必须让他们自由，因为我要自由，我要倾尽全力让他们快乐，因为我要他们长大后不那么渴望幸福。

　　老了之后，我要幸福地度过余生——我的理智不同意这论调。余生为何不是从现在？幸福为何不是从现在？我绝不会找借口，有多少原因让我不能那样？只有老了才能做的事是不存在的。

　　有时候一点点小事就会让人很烦心，要是以年少的视角忽略那一点点小事，实在不真实。因此当我说老了之后我要幸福，其实我很清楚地知道，年幼时不幸福，年老时也不会幸福。

　　但这是我理想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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