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祖纪妍

　　（作者祖纪妍，“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戏剧导演，北京大学电影学硕士；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众所周知，《谍影重重》系列以手持摄影机拍摄著称，镜头的摇晃感是该系列必不可少的特点之一。我知道《谍影重重5》会晃，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晃，特别是影片高潮部分的连续追车段落，让人险些晕车。

　　要说为什么导演格林格拉斯愿意选择这么“不照顾用户体验”的表现手法呢？个人认为主要原因有三：

　　首先，一种特殊的镜头语言风格是一定要为一种特定的思想主题服务的，否则就是耍流氓。《谍影重重》系列的核心内涵一直都是“身份认同”，杰森·伯恩作为一个纪律严明的组织系统的出逃者，从失忆开始就对自己的身份充满了不信任，而不断摇晃的镜头可以加深观众对这种不安全感的认同。

　　其次，一种特殊的镜头语言风格一般具有一定的形式优势。如果说以高科技武器和撩妹技巧取胜的詹姆斯·邦德是特工中的白领代表，那么以短兵相接和徒手肉搏见长的杰森·伯恩就是特工中的蓝领代表。一般来说，手持摄影机距离被拍摄物体更近，更方便追踪移动的物体和展示细节，这就为观众近距离观赏伯恩的矫健身手提供了必须的技术支持。

　　第三，一种特殊的镜头语言风格有时还可以塑造不同一般的人物性格，展现不同一般的人物处境。伯恩是谁？伯恩可是一个长期失忆，一直在探索“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到哪去”的“谜一样”的男子。一边是杀人机器，一边是爱国战士，两种性格在他心里不断拉扯，令他就像影片中经常提到的那样，“处于临界点”状态。导演用摇晃的镜头，将伯恩放置在这样一个摇摇晃晃的世界中，极大凸显了临界状态的不稳定性：他究竟将怎样选择，他的命运究竟会如何发展，观众的好奇心就这样在一个颠簸的状态下被激发了。

　　格林格拉斯不愧是一位提名过奥斯卡金像奖的导演，《谍影重重5》作为这个系列的回归之作，在影片质量上有了巨大的回升。不论是镜头设计还是场面调度，都章法得当；不论是交代性的情节还是刺激性的打斗大戏，都充满节奏感。但是，晃来晃去的《谍影重重5》还是很容易让人觉得疲惫、乏味，难怪有观众戏称“谍影重重与杰森·伯恩一块陷入了中年危机”。

　　除去摇晃的镜头，《谍影重重5》最大的问题在于缺少一个新颖有力的故事核。尽管伯恩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毁了很多条街，甚至打死了中情局的老大逼着组织大换血，但他缺少一个合理有效的动机。没有动机，故事就没有推动力，所有的情节都只能勉强推进，缺少令人紧张的连带关系。《谍影重重》前三部的故事非常精彩，不但每一部独立成文，前后还有逻辑关系：《谍影重重》第一部讲的是逃亡，第二部讲的是赎罪，第三部讲的是找寻。三部结束之后伯恩发现自己竟然是自愿成为杀人机器的，于是导演自圆其说地把伯恩塑造成一个充满悲情色彩的独行侠。重启之作《谍影重重4》是失败的，回归之作《谍影重重5》也并非是成功的，因为前三部早已把这个迷失特工的前世今生画了一个完整的圆，其他关于弥补记忆空白的桥段都是画蛇添足。比如，伯恩父亲的死就非常的牵强而且充满匠气。由于伯恩当年的选择不是自主自愿的，他为了反恐而不得不成为杀人机器的动机也就丧失了悲情色彩。

　　《谍影重重5》的疲惫和乏味，其实体现了好莱坞整个谍战类型的尴尬。冷战后，伟大的美国特工们失去了最有说服力的假想敌；9·11后，大规模的谍战行动渐渐转变成“定点爆破”的地下活动；而斯诺登后，情报系统的冷酷和不可信任性慢慢成为常识，孤胆特工对抗腐朽体制成为了热点话题……现如今，当这一切都被消费过后，英雄特工们究竟应该将自己的枪口对准何方呢？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在电影上看到人类联盟与外星人上演谍战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