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百里寻他
(作者百里寻他,“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资深评论员、编辑,政治学博士;本文系作者为江苏网络电视台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法定婚姻年龄多少岁为宜,这未必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一个原则是,降得范围越低,选择的空间就越大。我国人口学家何亚福教授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中国法定婚姻年龄应该降至18岁”。
何亚福说的,是一个基于人口学研究的严肃课题:法定婚姻年龄应该有所调整。而且,这背后也有法理逻辑,那就是18岁既然是成人的年纪,那也应该拥有结婚的权利。何况,现实中有很多因婚龄限制影响结婚生育的案例——不少女性在完成学业之后再结婚,基于种种原因,错过了最适合结婚、生育的年龄,甚至成为“剩女”。故而,降低法定婚龄应该是很有意义的,而且放到公共空间中,也是有讨论价值的。
但是,此事在网络发酵后,却是另一番结果:各种上纲上线的网友回复,把何教授喷得很惨。一些网友直接从自己的体验出发:“18岁刚刚上大学,就可以结婚了,这岂不是误人子弟吗?”更有网友说,“这不是鼓励孩子早恋吗?”这些已经是客气的了,还有不少网友已经摆好了掐架的架势。实际上,熟悉互联网舆情的朋友都知道,很多公共问题的讨论,哪怕出发点再好、立论再严谨,最后在网友讨论中都会被歪曲了本意,而变得乌烟瘴气,讨论也缺乏诚意。尤其是在一些关乎两性、婚姻的话题上更是如此,简直是无法讨论,最后闹剧收场。
很久以前曾有某周刊指出“围观改变中国”,当时我感到疑惑,围观真能改变中国吗?虽然大家都在关注,但各说各话,南腔北调,很难形成共识,最后就导致话语暴力。大家都开足了马力,互喷了一番,过了一把瘾,满足地去睡觉。那些该仔细寻思的话题,最后依然无解。有一位大V曾愤怒地表示,国人普遍没有受过逻辑训练,其实不掌握辩论规则。辩着辩着,开始跑题。时评家曹林说过,多少网络辩论,争到最后就剩下个“撕”。互贴标签,互扣帽子,互相谩骂,最后是互相问候亲娘。围观没有让我们变得聪慧,反而把我们带进了反智主义。真理没有越辩越明,相反焦点越来越模糊,人们戾气越来越重。
怎么去对待一些我们听不惯的言论,这需要网络世界集体反思。不仅网友,有时连媒体也一样,逮到一个专家或官员一句不太严谨、不太合适的话,就开始大做文章。曾有一篇评论的标题就是《官员专家为何多有“雷人雷语”》,并煞有其事地进行了一番批判。但事实上,你对于他人的言语,已经有一个定性——“雷”。,这就显示了立论者的偏颇之心。每个人说话,都有特定的立场,都结合了自身的经验,而且不能保证说出的话无时无刻都是高质量,有时难免说得不完整、不全面,有时更被断章取义,在不同语境下有不同的理解。在你未能真切地了解对方的表达之时,就断言人家“雷”,这就有先入为主之嫌。毕竟,角度不同,结论就不同,说不定,人家觉得“雷”的是你。
打造一个开放的观点市场,一个前提就是让人畅所欲言。所谓观点,即有正有反,有左有右,通常是多元化的。无论是对于专家,或是对于官员,都需要对他们有足够的耐心,仔细听他们把话说完。没有谁天然就是正确的,但正确的观点可以在多方辩论、协商中产生。如果每个人说话前,都要保障言语的四平八稳和万无一失,那对观点市场而言必然是一种伤害。哪怕何教授说得不妥,我都认为他有表达的权利,也有表达的必要。
著名作家房龙指出:宽容即允许别人自由行动或判断;耐心而毫无偏见地容忍与自己的观点或公认的观点不一致的意见。宽容是政治文明之魂,是良性民主的前提。若无法做到宽容,民主很有可能演变成偏激、极端的民粹主义。这句话还有一个更通俗的表述,便是伏尔泰所说的:“我不同意你说的话,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某种言论哪怕一无是处,但至少提供了一个“对立面”,供人们深入探讨,让思想的交锋继续下去,在辩论过程中加深各方对问题的认识。一遇到异见就开喷的,不是现代意义的公民。
我要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