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记者每周手记:你会原谅悔悟的小偷吗?

2015年12月04日 09:24:23 | 来源:荔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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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王超

  (作者王超,江苏广电城市频道记者;本文系作者为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从古至今,偷盗都被人们责骂和不齿,盗贼们的生活空间也一直处于世界的“黑暗”地带。即便是在社会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也依然存在着一群以偷盗为生存手段的“惯偷”。我和很多人一样,对惯偷们深恶痛绝。今天我想讲述的,是两个“偶然”偷,他们都在某一个瞬间有了邪念,最终也都幡然悔悟。

  写道歉信的“小偷”

  某一天夜里,一个在新街口附近开餐馆的老板向我们提供新闻线索,他说有一个女子进店吃饭,离开的时候,把他放在收银台上的手机“顺”走了。店里的监控完整地记录下了那名女子到收银台结账,发现没人,于是拿起桌子上的手机转身走出餐馆的画面。

  原本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新闻,类似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老板说,她不抱任何希望能找回手机,只是想提醒其他店铺的经营者们,注意这名女子。本以为报道会就此为止,第二天早上,故事发生了转折。

  老板打算开门营业的时候,他被偷走的那一台手机被完好无损地放在门口,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字条最上面写着道歉信三个大字,下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句道歉的话。最下面,是一个手机号码。

  我拨通了那个手机号,我说我是记者,她很平静。我问她当时为什么拿走手机,她沉默了十几秒,回答了我三个字:没忍住。我问她你缺钱花吗,她说她有固定的工作,收入不多但足以维持生活。之前偷过别人东西吗,我接着问,她回答说,这是第一次,拿回家之后就后悔了,连夜把手机送回到了饭店门口,这样做是希望能得到店主的原谅。

  在新闻里,我把这段对话完整地呈献给观众。让我意外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为这个拿走别人手机又还回来的女子点赞,说她敢作敢当难能可贵,说她浪子回头实属不易。小偷能主动还回偷走的东西,还给被偷者写道歉信,听起来有点荒谬,但就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我不知道她的行为是否得到了店主的原谅,至少在我的心里,我愿意相信她,相信她是第一次偷,相信她今后不会继续做傻事。善和恶的边界原本就没有那么清晰,人们都说由善变恶容易,那是因为从恶变善需要跨越的障碍太难。从这一点上说,这个肯还回手机的女子,确实值得尊敬,至少她在尝试着向善的方向努力。

  为女友“买”大衣的学生

  南京淘淘巷里的一家服装店老板,连续两天丢了衣服,查了监控才发现,两天来偷东西的是同一个人。这个老板希望我们把偷衣服人的样子在电视里播出来,以解“心头之恨”。我看了几遍监控,断定拿走衣服的是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而且不像是惯偷。

  当晚新闻播出,结尾处我提了一句,希望偷走衣服的人能够与我们联系并主动归还。第二天,有人打来节目的热线,说他是那个拿走衣服的人,希望我们能帮他。我连忙联系上他,我说我们怎么帮你。他回答说,他要把那衣服还回去,但是难题是他已经把衣服都送给女朋友了,还谎称是他买来的。

  我建议他,这件事一定要和他女朋友说明白,但是他也很清楚说明白的后果,女朋友很有可能会和他分手。当天下午,我和他约在距离服装店不远的街头见面,事先达成了“协议”,他把衣服带来,我把衣服送回去,老板不会继续追究。见到我的时候,他有点不好意思,我说和女朋友说了吗。他摇头。那衣服是怎么来的?他说是他找同学借了钱,又托一个朋友买了两件同款。他不想当坏人,也不想失去女朋友。

  我有点哭笑不得,也有点理解他。当时为什么要拿走衣服呢,我问。他叹了一口气,都是虚荣心惹的祸,没有那么多钱,还想讨女朋友开心。原本以为顺走了,人消失了就没事了,哪知道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后悔当初做了贼。我不是坏人,请你转告服装店主,我说一定。那你会告诉你女朋友衣服是你偷来的吗,他没有回答。

  7月份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他毕业了,要离开这个城市。我问他有什么遗憾吗,他说这个城市见证了他这一辈最让人厌恶的行为,他可能永远没有办法被原谅。我愣住了,尽管他主动还回衣服,尽管服装店主没有追究责任,但是都改变不了他曾经偷东西的事实。很久之后,也许我和服装店主都会淡忘这件事,但对于他来说,“小偷”这个词可能会藏在他的心里一辈子,每次想起来,都会是一种难以表达的痛苦。

  盗亦有道?

  我们经常会说盗亦有道,可是偷盗本身就已经有违做人之“道”,从这个角度看,盗亦有道似乎是一种矛盾的说法。或许我们可以把盗亦有道的“道”延展,理解成良知或者良心。我相信,那些偷了东西能够及时悔悟的“偶然偷”们,一定是没有泯灭良心。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们把偷走的东西归还,需要勇气,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想要的,是社会的原谅。对于我而言,我可以原谅他们,也愿意相信他们有种种苦衷和迫不得已才选择去“偷”。可问题是,那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偷”过的人,就算得到了别人的谅解,他们自己的内心真的会安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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