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人物》之所以开播以来，好评不断，就在于它比较圆满地解决了伟大与真实、写实与诗意、历史与戏剧等诸多创作问题，进而成为江苏电视剧创作中的丰硕成果之一。

　　文/毛贵民

　　01

　　我以我血荐轩辕

　　看了四十集电视连续剧《数风流人物》，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该剧制作宏大，结构分明，人物性格明鲜，主题思想突出，艺术水平较高，完美地体现了“弘扬伟大的建党精神”这一创作主旨，是近年来江苏影视方面创作的又一个丰硕成果。

　　伟大的建党精神源自于伟大的爱国精神。回顾百年前，中国处于列强环伺、日益沦为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屈辱境地。其时，国势衰微，民不聊生。而且，民智未开，不辨社会黑暗、不晓清廷腐败、不懂封建制度的压迫是国弱民贫的根源，只知小家，不知国家。

　　如何才能强国？是近代以来第一代革命者追求的目标。革命先行者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起而发出爱国之声，开启民智，孙中山推翻帝制。这些爱国者有的变卖了自己的家产，有的牺牲了自己或亲人的生命，正如谭嗣同所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血荐轩辕，正是爱国者的共同特征。

　　这部电视剧从这里开始拉开大幕，主要围绕参加建党的十三个早期共产党员行迹安排情节，演绎故事。无论这些位共产党员后来成了党和国家领导人也好，成为叛徒也罢，脱党而胜利后再加入也好，余生漂泊海外、在懊悔中度过也罢，但他们在建党时都是爱国者。

　　他们的爱国，并不仅仅是爱这片山川土地，爱这种劳动人民于这片土地上创造的灿烂文化，更重要的是爱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人民。因此可以说，爱国核心是爱民，爱民的任务是救民于水火，建设一个新中国，给人民以幸福的生活，是这群共产党人荐血以求的伟大理想。

　　电视剧中就有这样的感人的场面，陈独秀在给学生讲演时，声嘶力竭地揭露社会的黑暗，大声发问：这样的国家值得爱吗？！然后自问自答说，这样的国家我们不爱谁爱？！振聋发聩，发人深醒！

　　抗日战争爆发后，陈独秀为反动政府关押，迫于压力，国民党政府要释放他，亲朋故旧也都来劝他低头。他对反动政府来人说：“只要你们同意国共合作，团结抗日，我就出去。”爱国热情，殷殷可鉴。

　　毛泽东经历更为坎坷，他不仅要参与党的领导，参与指挥红军浴血奋战，打退国民党军队的围剿，还要与党内的左、右倾机会主义进行斗争，保证党的路线、战略的正确方向。

　　瞿秋白患有三期肺结核。在红军大部队撤出瑞金根据地后，组织上安排他到香港治疗，转移途中，不幸被俘。敌人对他进行各式各样的劝降，他虽然有旧文人的习气，内心有过牵挂与迷茫，但他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信仰，最后从容赴死。

　　在电视剧中，他在狱中写的《多余的话》配以自己深刻的反省，出色地塑造了一个真实的、独特的共产党员的形象。

　　刘伯坚在转移途中，不幸被俘，衣衫血迹斑斑，戴着脚铐手镣，从容走在大街上，街上有很多群众围观，他高声朗诵《带镣行》，从容就义。最后一段曰：“带镣长街行，志气愈轩昂，拚作阶下囚，工农齐解放！”何等豪迈无惧？真是气贯长虹！

　　这样的例子在该剧中不胜枚举。党的老一辈的行为教育我们，爱国不是嘴上说说，有时要付出鲜血甚至生命。夜深人静，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扪心自为，我为爱国付出了什么？

　　02

　　无情未必真豪杰

　　塑造可信的、真实的、具有情感的共产党人的形象，是本剧的一个亮点。

　　要使亮点亮起来，通观全剧，我们欣喜地看到，编导们归还或赋予本剧中的共产员以浓烈的个人情感，将他们当成活生生的人来描写，通过这种描写，让我们看到了共产党员身上的情感世界，这个世界对于生活在今天的我们仍然有珍贵的获取价值。

　　在红军撤退出瑞金时，瞿秋白将自己的白马送给了徐特立。徐特立在行军两天后，又将白马放回。当识途的白马回到瞿秋白身边时，瞿秋白感动不已。这一细节，都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瞿与徐的感情世界，这种困难时方见的真情何其珍贵。

　　剧中先后两次写到毛泽东领导的红一方面军与张国焘领导的红四方面军会合的事，两次会合，都将中国革命历史推向了关键时刻，合还是分？此时，毛泽东表现出极其宽大的心胸，热情地接纳了张国焘。

　　陈独秀与陈延年、陈乔年之间的感情，是一种爱恨交织的父子情。儿子因为父亲的再婚而痛恨不已。虽然他们父子三人都信仰共产主义，但他们之间却表现出当面的对撞、背后的关切。

　　当陈独秀入狱后，陈家二子送来了老大亲手做的父亲最爱吃的菜。当陈独秀获悉了陈延年牺牲的消息，他表现出撕心裂肺的痛心，这样情感的描写，增加了人物的可信性、故事的真实性，证明我们共产党人既不是泥捏的，也不是铁打的，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在这个电视剧中，有很多描写早期共产党人的爱情故事。使我特别感动的是董必武与陈碧英的故事。长征开始了，上级命令董必武的妻子陈碧英留在苏区坚守，陈碧英以送行的名义跟随大部队走了整整两天，却被发现了，董必武劝她回去，她毫无怨言，把一只手电送给了董必武，转身就回去了。

　　看到这里，我心头一疼，多好的红军女战士啊，她回去了，只看见秋夜里，董必武在很远的地方，给她发出的手电的微光，一圈又一圈······从此天人永隔，这样的情感，是我们宝贵的财富。

　　还有一个情节，让我无限感慨。建国之际的一段日子，各民主党派、爱国民主人士集中到了北平，毛泽东接见大家。毛泽东态度谦虚，一一与人握手，他每握到一只手就向大家介绍这个人对革命的贡献和与共产党人的友谊。这种礼贤下士，如重庆赋诗一样，再一次让社会贤达认识了共产党，认识了毛泽东，赢得了大家的尊重。

　　党的创始人李达，后来，由于与陈独秀意见不合愤然退党。建国之际，毛泽东特意将李达接到北京，托咐董必武负责接待。毛泽东与李达进行了彻夜长谈，同时也对他寄予了很大希望，希望他参加到建设新中国的事业中来，发挥他更大的才华与作用。深夜，毛泽东留李达睡在自己的床上，一边办公，还一边关切李达的睡眠情况。看了这个情节，真让人感慨万千。这些感情的描写真是画龙点睛，虽然貌似与革命大事无关，却让我们因此看到了共产党人的伟大胸襟。

　　因此，我们也应该说，下一个百年的奋斗，我们应该继承与弘扬这样的精神。我想这也是我们今天拍这样一部电视剧的初衷吧。

　　03

　　一切艺术都是诗

　　海德格尔说：“一切艺术本质上都是诗”。因为不论何种艺术，如果其中缺少诗意，就会大大失去审美意义，而且，非此，也不能成就自身。

　　在电视剧《数风流人物》中，很多场景都充满诗意。这些诗意的处理，格外地感动观众。

　　刘少奇的妻子何宝珍，被捕入狱，编导没有重点描写她在狱中的坚贞不屈，而是把笔墨集中到她绣的一件衣服上，冰清玉洁的荷花，鲜明地表达了烈士的忠心，大大地诗化了烈士的品格。最后，她把衣服托同狱的难友转交给刘少奇。将他们的爱情也诗化了。

　　刘志丹与妻子同桂荣，患难与共，共同创建了陕甘宁革命根据地。后刘志丹被左倾机会主义迫害入狱，为党中央、毛泽东营救。他出狱后，回家接妻子返回根据地。他骑了一匹快马，载着妻子，奔跑中，有一段对话，原来，他是把妻子“骗”到瓦窑堡去的。那疾驶而退的田野，那夫妻间的笑谈，多么富有浪漫的诗意啊！

　　在革命先烈牺牲的时刻，编创诗意的表达更加明显。比如罗亦农的牺牲、方志敏的牺牲、刘志坚的牺牲、瞿秋白的牺牲，在白衣上浸透着殷殷鲜血，宛如胜利之花的开放，给广大观众视觉上的诗意美感，让我们不仅看到他们的伟大，也看到他们牺牲的壮美、凄美，哀悼不已，又愿意起而效仿。

　　雨果说过：“在舞台上，有两种办法激起群众热情，即通过伟大和通过真实。伟大掌握群众，真实攫住个人。”现在的电视剧中，往往缺少这两种办法，有人说“要接地气，要说人话”，然而，没有伟大的故事、伟大的演员和伟大的精神，为接而接，就把伟大矮化了。

　　一部作品，没有哲思就没有诗意，没有诗意就没有审美意义。《数风流人物》之所以开播以来，好评不断，就在于它比较圆满地解决了伟大与真实、写实与诗意、历史与戏剧等诸多创作问题，进而成为江苏电视剧创作中的丰硕成果之一。

　　作者

　　毛贵民

　　文艺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