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人间》:另一种女性叙事|荔枝影评

2024年04月13日 09:08:57 | 来源:荔枝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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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半辈子

(作者半辈子,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资深娱评人;本文系荔枝新闻客户端、荔枝网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在看《草木人间》时,我一度有点出神,蒋勤勤的脸和《坠落的审判》里的女主角桑德拉,漫画似的融化掉,又叠起来,组成一副新的脸孔。

脸是模糊的,意思却清楚。

两个人的人生故事,看起来离得很远。吴苔花在草木里,有一种原始的顽强的生命力,她的故事是敞开的,走向失控的,终于歇斯底里起来——爆炸式的情感交锋。另一边的桑德拉则在雪地里,封闭的房屋和法庭里,激烈的情绪之下,是判断和规则式的辩论,理性的交锋——坠亡事件的审判是冰冷的,情绪隐藏其内。

抽象起来,草木似火,要把吴苔花燃烧殆尽,而冰雪如水,要桑德拉保持冷静。两位距离很远的女性,她们的经历和应对,乍看是相反的,是感性和理性背道而驰,但又有什么隐秘绑定。

为什么吴苔花和桑德拉似乎离得很远,却又有种隐蔽的牵连?我走神完了,才想起来:哦她们都在对抗坠落的人生啊。

坠落是个结果,它来自于“力”。这个推力的来源,是导演茹斯汀·特里耶和顾晓刚在两部电影共同观照的题目。这两位导演都在剖析或审判坠落的成因,而不纠缠于坠落的结果。

吴苔花的故事,就是坠落到失序。是什么将她推向坠落?推手似乎有一大堆,但每一个都不结实。你看消失的丈夫,他推了一把,但吴苔花会应付,再站稳了。又或者陈建斌扮演的爱人,在面临冲突时手足无措,好像期待落空的推手,但吴苔花又站稳了。直到传销组织,这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起事件,而是一个系统性的推手,吴苔花就难以站稳了,乃至崩坏了。

与茹斯汀·特里耶异曲同工,顾晓刚也拍了大量的自然镜头,茶山、树丛、草木……他甚至把“草木”写在片名里。吴苔花就生活在草木里,推手的力与她的生命力,组成了她的人生路线。

这是富含意蕴的隐喻,这草木似的人间,即是吴苔花所在的环境。这里有土壤,就好像家庭、成功、责任等等,是吴苔花生命力的来源。但是草木的另一面则是冷酷无情的,充斥着弱肉强食的残忍法则,这又令弱势的吴苔花,一步步迈入传销困境,走向疯狂的失序。

在吴苔花的坠落人生里,假如以何目莲(吴磊 饰)的“目莲救母”去叙事,她就是“被拯救”的客体。然而在隐晦的另一层叙事里,吴苔花是生动具体的人,她身在草木似的人间之中,有被恶劣自然残害的一面,也有草木般旺盛的生命能量。

相较于《坠落的审判》冷静的思辨,在《草木人间》里,顾晓刚将更多创作的任务交给了演员。当吴苔花被置于被损害的客体身份,她似乎从未陷入沉落,反而爆发出极具力量的反弹。

蒋勤勤奉献了极为精彩的表演,她的表情和动作,完全是融入式的本能反应。恰恰是蒋勤勤的表演,呼应了那些“草木”的镜头,共同组成了另一种视角的表达。这是东方式的,表意多于表形的,完完全全的生命本真赞美。观众能从无数历史作品的浸润里,感受到“求生存”和“活下去”之类的顽强与不甘,这是超越思辨的感性共鸣。

假如你期待《草木人间》是反传销的类型故事,那完全是期待错位。在电影里,顾晓刚以极度依赖演员的方式,让蒋勤勤爆发出令人惊叹的表演力,展示的不是具体的与传销的对抗,而是在系统性绞杀的困局下,唤起返璞归真的愤怒呐喊。

有趣的是,这就好像《坠落的审判》之外的另一种视角,她们享有共性的母题,但却提供了截然不同的,也更具原始力量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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