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时间不疾不徐行至岁尾，2023年即将画上句点。我们始终行驶在时间之河，征服波涛，也为沿岸风景流连。岁月无声流淌，在我们心底刻上深浅不一的印记。荔枝锐评年终特别策划——焕然向新，与你一起回望2023，撷拾闪光的年度记忆，奔赴新的旅程。

文/马青

于文亮，代表了2023年非常有趣的一种流量造星的现象。他是一个被流量意外砸中的普通人，长得普通、日子普通、记录普通，在他的身上，似乎毫无成为“网红”的特质，然而他火了，十天内涨粉百万，一夜之间短视频江湖上就留下了他的传说。可惜，火烧得太快，烧到了自己，面对扑面而来的流量与赞誉，面对直播时接二连三的“嘉年华”，他收不住了，一句“一起圈（钱）吧”，立刻败了无数网友的好感。说好不接广告的简介，也被发现更换了。他向网友道歉，说自己不会说话，又解释说，母亲确诊癌症晚期。网友们恶评如潮，这是终于不装了吗？短短一个月，他的网红经历像极了过山车，刚爬到巅峰就开始滑落。截至撰稿时，他的粉丝数没有停止下滑，已经从380万降到265.5万。

素人成为网红，当然不是从于文亮开始的。只是，成为网红的门槛越来越高已是不争的事实，凭一曲“挖呀挖呀挖”走红的幼儿教师已经颇有偶然性，但到底离不开颜值与才艺。可于文亮却像是一个反例，他没有话题性，没有争议性，没有才艺，没有颜值，没有故事，甚至不怎么有趣，他的记录也貌似没有太多技巧，只是在记录，记录光着膀子和朋友玩笑的日常，唱着并不动听的歌。

有粉丝说，于文亮治好了自己的“平凡羞耻症”。原来，镜头前可以不用表演；原来，不加滤镜也是一种勇敢；原来，粗糙也可以美。于是，于文亮成了“普通人”的代言，平凡人果然可以成为最真的感动。

然而，令人讽刺的是，于文亮面对这“泼天的富贵”，不加掩饰地说出了真心话，“一起圈（钱）吧”，却遭遇了网友的集体唾弃。面对财富诱惑时的合不拢嘴与把持不住，也是平凡人的真实。

真实，是不完美的。丁真的纯真笑容是真实的，抽烟喝酒文化不高也是真实的；反诈老陈做反诈是真实的，辞职做自媒体时被人嘲讽很尬也是真实的；黄老师的儿歌唱得悦耳是真实的，素颜的她没有滤镜下甜美也是真实的；解清帅幸运地被亲生父亲找回是真实的，直播带货翻了车也是真实的；董宇辉的才华是真实的，带货小作文有创作团队也是真实的。

真正的普通人，谁不是满身缺点？经不起诱惑，心口不一，有点虚荣，偷点小懒，爱听好话、不喜批评，笑人无、恨人有，都是内心深处见不得光的“真实”。只是大部分时候，我们会努力压制内心那个自私的小人儿，按照世俗标准对外展现“善良、大度、朴实”的模样。不是只有对相貌的美颜才叫滤镜，道德美颜也是一种滤镜。

于文亮的拙与糙，凑巧赶上了网友对伪精致的审美疲劳，这与当年和李子柒的诗意风格形成审美反差的张同学的走红，异曲同工。与其说是于文亮“人设崩塌”，倒不如说于文亮与人们构想中的“普通人网红”模板还隔着好几个“鹅腿阿姨”。

“鹅腿阿姨”也是素人网红，54岁的陈阿姨和老伴儿每天在北京大学门外卖烤鹅腿为生，微信群里学生们下单，晚上送到学校去。因为清华、北大、人大的学生都抢着吃，导致有学生形容为“清北打起了鹅腿战争”。就这么，她意外走红。然而，网络热度带给她的并不是更多的变现机会，反而是生意的被迫停摆。正如《泰囧》里的王宝强很清楚自己的手工葱油饼开不成连锁店一样，鹅腿阿姨也清醒地认识到，他们的能力上限就是一天200多鹅腿，所谓网红，与他们凭手艺吃饭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与之类似的还有安徽的“盒饭姐”、山东的“炒菜哥”，都是机缘巧合被围观。当流量大潮退去，围观者散场后，只剩下摊子前的一地狼藉——这是属于普通人的另一种真实。

流量既是“钞能力”，也是致幻剂，算法既是对用户兴趣的迎合，更是对用户选择的诱导。从这个角度说，哪有所谓“普通人网红”？一旦成了网红，就注定不再是普通人。

据说，古希腊的戴尔菲神殿上刻着一行字：认识你自己。请把这句话写在2024年第一天的日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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