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乡村图景展示民族的生生不息 鲁奖作家王跃文携《家山》南京开讲

2023年12月17日 15:09:17 | 来源:荔枝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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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今冬的第一场风雪,落在了“在世界文学之都与文学大家面对面”(以下称“与文学大家面对面”第二十二回的前夜。12月16日中午,当湖南作家王跃文乘坐的高铁驶近南京南站时,他透过车窗看到覆盖在建筑顶端、树林草地上的皑皑白雪,不由地对久别的“世界文学之都”更多了一份向往。

  王跃文对南京并不陌生,来来往往很多次,但这一次不同寻常在于,他是做客“与文学大家面对面”,与南京读者共同分享他的最新长篇小说《家山》。《家山》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联合出版,供不应求。2023年8月第四次增印。

  

  “与文学大家面对面”活动现场

  王跃文系湖南省作协原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著有长篇小说《国画》《梅次故事》《亡魂鸟》《朝夕之间》《苍黄》《大清相国》《爱历元年》等,其中《大清相国》被翻译成日文出版,小说集《漫水》被翻译成英文出版。中篇小说《漫水》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纵观其作品,既有对现实矛盾的锐利揭示,也有对历史长河的人文发现,还有对原乡故土的深情回望。

    “与文学大家面对面”活动由南京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指导,南京市雨花台区西善桥街道办事处、西善桥街道新时代文明实践所主办,西善桥街道影视文旅中心、南京止一堂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南京•初见知旅共同体承办。

  “与文学大家面对面”第二十二回由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李徽昭任学术主持。对谈主题为“文学里的家与国——以《家山》为例”。

  雪后的南京,气温骤降,与会的读者人人裹着冬装。而体格健硕、60岁出头的王跃文只穿着衬衣西装侃侃而谈,仿佛在和春天对话。

  王跃文中等身材,眉毛又粗又浓,语音铿锵有力,也给人以刚毅、坚定的感觉。这不由得让人想到了90岁高龄的作家王蒙,仍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欲望。

  

  读者踊跃购书

  王蒙、莫言等名家曾向读者推荐王跃文的长篇小说代表作《苍黄》,认为这部作品“没有刻意追求情节以及停留于揭示表相,而是深入揭示小说叙述的种种现象背后的原因,通过故事、人物语言等表达了作者对时代的思考”。

  与《苍黄》异曲同工的是,54万字的《家山》展现了湖湘大地乡村伦理和乡风民俗,是一部表现、描写乡村文化、乡村伦理下人性善恶自然消长的文学作品,是一部生生不息的民族史诗,写出了一个族群甚而是整个民族繁衍生息的蓬勃的生命力量。

  显然,写作也是一项体力活。作家在自选的命题里跋涉,创作一部鸿篇巨制,没有结实的身板与文字对抗,恐难走到终点。

  “如见故友”是写作的动力

  王跃文走出南京南站,被活动方接站的人直接送到了“与文学大家面对面” 活动现场。在休息室,多位读者捧着不同年代出版的《国画》《苍黄》等书籍请他签名。

  这个场面,让王跃文的这趟旅途有了“重逢”的意境。

  王跃文掏出随身携带的“墨笔”,非常恭敬地一本一本写上自己的名字。他有书法功底,字写得漂亮。当他看到一本封面已显陈旧的《国画》时,眼睛为之一亮,“这个版本是1999年出的,没想到南京的读者朋友还收藏着。”他动情地说。接着,他略加思索,提笔在扉页上写下“如见故友”四个字。

  

  王跃文手书“如见故友”

  稍后对谈开始,王跃文就从《国画》展开,延伸到《家山》的创作过程,坦陈在南京“如见故友”的心情。他强调,类似“如见故友”这样的激励,是他写作的动力。

  王跃文介绍,《家山》主要讲述了沙湾人从1927年到1949年的乡村生活。这20多年是中国社会发生巨变的历史时段,历经第一次国共合作、国共决裂、国共第二次合作、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当外界天翻地覆,沙湾这个小乡村也不免发生着变化。

  《家山》是一部日常叙事化的作品,经过这些生活日常的描摹,写出中国人的精气神。如果往大一点说,是人们的价值观、社会观,包括人们的生活方式、情感方式。这些画面的背后都折射着时代的变革。小说取名《家山》,家不仅仅关乎血缘,家是包括土地、亲情、传统等在内的复合概念。中国幅员辽阔,居住环境各异,山可以视为国人的根脉所在、故土所在。”他说。

  

  王跃文谈兴甚浓

  《家山》主要写了沙湾陈家五代人的故事。人物个个出彩,如女性人物刘桃香,人称“乡约老爷”,一个女人家独自上县公堂替村里打赢了官司;十五六岁的少女贞一向县长呈文解除缠脚陋习,单纯勇敢稚嫩;童养媳来芳聪慧能干隐忍顺服,让人心生怜爱……这一方水土养育着这一股人脉,香火承继,绵延不绝。在这样一个族群社会里,乡邻都知根知底,一家几代人是什么门风,村里人都有口碑。德高之人为大家所敬重,村人行事都会向他看齐。

  王跃文从不避讳自己是一个“乡下人”,他从小在乡野间长大,什么农活都会干。老一辈人给他讲过的乡村往事、轶事,后来都成为他创作的素材。

  或许正是他有了这样的经历,《家山》中原生态的“乡村民俗”就写得生动传神。比如说,当地婚俗“打新郎”,新郎、新娘到堂屋里面拜堂,从一个门钻进来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小伙子拿一根棍子,照着新郎的屁股打上一棍子。这一棍子标志着新郎从此往后就是一个男子汉了,要顶天立地,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王跃文说:“我的小说里面婚丧嫁娶写了很多,都不重复,各有各的特点。再比如说葬礼,葬礼在传统的乡土里面,多少人哭丧,多少人来祭拜,就取决于你这个人一辈子做人做事怎么样,也取决于你家的门风在当地的影响。”

  “乡土气息”是写作的源泉

  王跃文说,《家山》最初的灵感来自一份家谱。族谱上的许多人物,在他幼小时,都是平平无奇的,但人到中年,他的记忆就演变成了栩栩如生的人物。“我感觉这些人是那个时代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他们虽然都已不在人世了,但我总是有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的冲动。”他觉得,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律,就是“情动于中而行于言”,有了情感的驱使才能写作。

  小说《家山》包含了两条主线:明线为沙湾村的烟火生活,暗线为革命历史叙述。虽然革命历史主题并没有被直接当作小说主题来描述,但是,小说中每个人物的命运,沙湾每天的日常生活,实际上都与这个时代、这个革命有着密切的关系。

  王跃文的创作理念是丰富而坚定的。他始终认为 “文学里,爱应该是底色,是前提”“作家要有慈悲心,应是热心肠”“文学的大境界是有担当、有道义、有温暖”。

  学术主持李徽昭与王跃文谈到了《家山》与乡土文学的话题。

  

  学术主持李徽昭

  王跃文认为,当今概念下的乡土文学,或者作为作家自主追求并蔚为大观的乡土文学,应该肇始于现代文学史,鲁迅、沈从文、丁玲等一大批作家奉献了大量乡土文学精品。1949年以后,乡土文学更加繁荣,柳青、赵树理、周立波是三座乡土文学高峰。乡土文学作为优秀的文学传统,一直被不同年代的作家所继承。

  在创作中,王跃文受地域文化的影响是必然的、无形的,很多时候是不知不觉的。湖南作家群像中的沈从文,是他极为尊崇的人,甚而读过沈先生写的每一个字。“我的文学故乡是溆浦,确切地说就是生养我的村庄漫水。我自小生活在那里,听说过很多真实故事,包括我的奶奶和外婆,说的方言都是很具文学性的。我听村里很多人说话,开口就是文学表达,他们讲述一个平常故事,都是连带人物形象描述、情节交代和细节刻画,生动鲜活。这些乡土气息,是我写作的源泉。”他由衷地说。

  王跃文至今仍清晰地记得,乡下有很多会讲故事的人,他们的叙事方式朴实无华,细细琢磨都是很好的文学语言。从小浸润其间的语言氛围对他的文学语言及叙事习惯养成很有帮助。另外,《家山》里还有很多方言描写,小说出版时,王跃文也坚持不要添加注释的立场。他认为,同一个方言在不同的语境当中重复出现,读者一看就知道了。

  在作家群中,王跃文属于情感细腻的人。

  

  读者济济一堂

  《家山》对沙湾的四季更迭、风土人情、鸡鸣狗吠等细节,都有着极其详尽地描述。小说以乡土之名呈现,探讨的却是人该如何活得像人。作品中的诸多人物在一片烟雾缭绕里,曾经历四顾茫然,但最终,愧悔与良知的感同身受,竟让写作者也沉浸在悲伤或喜悦中难以自拔,泪流满面。

  这时,王跃文的内心独白是,若自己不被感动,读者也不会被感动。

  实际上,他的笔触总是与熟悉的生活接壤,寸步不离。

  《家山》看清“民族的来路”

  王跃文的人生经历很特别,曾经在县、市、省三级政府办公机关工作过,做过编剧,爱好书法,生活与事业的跨度很大,但在度过了很多年平静悠长的机关工作生涯后,写作成为他的终极目标。

  回忆起自己的过往经历,王跃文一脸虔诚地说:“那时在政府机关工作时,还是很勤勉的,工作之余才写写小说,刚开始写的时候,感觉成为作家是遥不可及的事情,后来摸到了规律,就自如了。写小说,我一直坚持我自己的艺术追求,要真诚地写作,艺术地写作,不跟风,也不浮躁。比如写《家山》,我是八九年前,跟人民文学出版社签了合同,写到30万字时,由于工作原因停下来了。当时在作协工作,时间也不多,有两年半一个字都没有写。后来有时间了,我才开始写,把原来写的30万字再翻开一看,不满意,重新写,这确实需要勇气和毅力。”

  

  读者参与对谈

  作为当下湖南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的王跃文,卓尔不群。作家雷达曾这么评价他:“我原以为我对王跃文的创作很熟悉,但是看了《漫水》以后觉得,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更加丰富、更加注重民族审美经验、更加参悟中国文化人格的王跃文。”

  青年评论家丛治辰认为,《家山》给人最直观的第一印象就是小说里的地方特色。小说中绚烂的方言俚语、时令节气、婚丧嫁娶、风俗人情,是湖湘文学作品的传统底色。从沈从文到周立波到茶子花派,再到《家山》,是一脉相承的。

  王跃文认为,每个中国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家山”,乡村中国是最大意义上的中国,这是由乡村广袤的国土、众多的人口、深厚的文化根脉所决定的。文化是延续的,它会不断发展,但根基不会动摇,“传统文化生根、生长,绽放出中华民族的大义。因而在创作前,我反复收集研究那个年代中国南方乡村的多种史料,用文字展现一片村、一个族群,甚至是整个民族繁衍生息的蓬勃的生命力量,从中看清我们民族的来路。”

  

  读者排队请王跃文签名

  做客“与文学大家面对面”,王跃文也谈到了江苏文学。他说:“我用两个字来表示我的感受,就是致敬!南京是世界文学之都,像我熟悉的苏童、叶兆言、毕飞宇等,他们身上所呈现出的艺术气质,他们的作品,或者听他们平时的文学布道,都让我有深切的体会,向江苏的作家学习。”他的谦逊,赢得现场掌声一片。

  参加活动的读者多为年轻人,也有爸爸妈妈领着来的少年郎。

  李徽昭请王跃文给年轻人提一些寄语,手拿话筒的王跃文笑了起来,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说:“我是从来不敢跟孩子们讲寄语这样的话的,时代变化很迅猛,我们应该向年轻人多学习,这不是客气话,因为年轻人面临的社会生态与我们当年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年轻人享受的教育条件也比我们当年好很多。若可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讲的话,他们真的是遇上了好时代,应当珍惜时光,好好地读书,好好地学习。祝福每一个年轻人事业有成。”

  如何笑对人生,尊重别人,王跃文的笃定中有自信的直觉。他把心底深藏的对乡村的热爱,通过文字传递给受众。他更像一面镜子,不仅给了读者答案,也给了读者参照。

  湖南省作协副主席、《湖南文学》杂志主编沈念,诗人张战,西善桥街道、南京止一堂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相关人员等出席活动。

  17日,应中山陵园管理局邀请,王跃文在中山大讲堂举办一场文学讲座。

  撰文/梁平  摄影/范素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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