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错误》:理解、成为、超越“疯子”|荔枝影评

2023年10月28日 09:50:05 | 来源:荔枝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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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耷子

(作者耷子,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影评人,执行制片,江苏省电影电视评论学会理事;本文系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荔枝网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30多年前,余华用一部极具寓言性和抽象感的短篇小说,让读者在“每户人家都有那种柴刀”的封闭世界里不寒而栗。如今,魏书钧执导的《河边的错误》,再次将观众推进了血雾弥漫的精神漩涡中。

影片开场令人印象深刻:一个头戴大盖帽、手持玩具枪的小男孩,在废弃的大楼里“探案”,每扇门背后的空房间都让他失望,直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扇门。当他毫不犹豫地推开门时,却发现自己已身处残楼“断崖”,再迈一步必将坠落——废墟之上没有答案,暴雨颠倒了小城。这短短一分钟,即为全片烙下触目惊心的注脚。

与原著一样,影片的故事起源于幺四婆婆在河边的神秘死亡。起初,我们或许会对凶案现场心生疑问。原著曾给出了一个惨烈的推理陷阱——在一座新堆的坟头上出现了一颗人头,而影片却只呈现了一具颈椎被砍裂的完整尸体。但很快,我们便发现,这种对凶案现场“离奇性”的刻意弱化,昭示了影片的实际意图:推凶或许并没那么重要,我们要走进的是那个名叫马哲的刑警队长的世界。正如编剧康春雷所说,这是一部“反类型”电影。

原著中,马哲只充当了串联起几桩凶案的一种客观视角,囿于小说有限的篇幅,这个人物并未被充分展开。但这部电影却以入侵式的镜头,探向了马哲身处的工作环境、面对的同事,以及家庭。在警局,他就如同小说中那只特立独行的鹅,总是抓着案子不放,但在上级看来,这远不如工作总结重要;在家里,面对腹部渐隆的妻子,他对问题孩子的即将降临烦闷难耐。当一个个死亡事件接踵而至时,他又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无法消弭的忧惧和焦虑。

影片虽沿用了原著中王宏、许亮等人的名字,却给每个角色重新赋予了生命轨迹。无法实现爱情愿望的苦情诗人王宏、宁被冤判也不肯暴露异装癖身份的许亮等等,都以一桩桩无法挽回的悲剧,让马哲逐渐陷入自疑自责的精神灾难中——所谓“河边的错误”,在马哲看来,是他在执着追寻真相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揭穿了这些人难以启齿的“河边的秘密”,间接导致了他们的死亡。这无疑是影片在人物心理探索方面做出的又一贡献。

原著的最后一章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至暗时刻,此次电影改编,找到了与原著内核殊途同归的有效手段。其一,影片以一段浮出水面的主观镜头,填补了原著关于凶手身份的留白,创意之奇特令人拍案叫绝;其二,在马哲举起砖块的那一刻,影片彻底夯实了马哲理解、成为、超越“疯子”的心理逻辑线;其三,在马哲实现事业家庭“双丰收”后,影片的最后一秒画面又留下了充足的想象空间。

扮演马哲的朱一龙,再次贡献了颇具征服性的表演。马哲这个角色,很容易会被演绎成一种游走在失控边缘的“疯魔”状态,但朱一龙却规避了观众预料中的“炸裂”套路——多数时刻,他的眼神里都没有让倔强的理性消失,举手投足间都潜藏着深思熟虑的设计。在与妻子的一段对手戏中,被隐秘心事笼罩的马哲,从唱歌、抽烟再到起舞,每一次微妙的情绪变化都表现精确,牢牢锁住了观众视线。这是今年中国电影中值得被记住的表演之一。

影片在场景细节上的追求,回归了电影作为一门艺术的独特魅力——搬到废弃影院的警局办公室、被拆卸掉落的“电影”门头招牌、在噩梦中焚毁的放映机、倾泻而出的乒乓球、冲进马桶的拼图碎片等等,无不放大了荒诞现实主义和黑色幽默意味,全片的影像基调则坚决落实了逼真的复古质感,让人完全沉浸在了上世纪90年代的氛围中。

记得片中角色有这样一句台词,大意是:影院终于不放电影了,太好了。这似乎是魏书钧重现了和《永安镇故事集》一脉相承的调皮自嘲。事实上,有《河边的错误》这样兼容艺术性和观赏性的作品出现,电影就不会失去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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