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暑假》的读者群成功从儿童升级到所有人。那真正击中我的到底是什么呢？是父子的和解，是家国的同构，是英雄的诞生。

　　文/王海波

　　什么是好的儿童小说？一个基本的共识是，它在满足儿童欣赏和成长需求的同时，应该更加广谱，能够跳出儿童、满足更多人的阅读和审美需求。陈俨将军的《蓝色暑假》无疑就是这样一部精彩的儿童小说。

　　在某个深夜读完小说之后，我久久无法入睡，《蓝色暑假》为什么如此吸引人？

　　毋庸置疑，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西沙群岛的美丽风光。用小说中乔乔父亲老乔的话说：“中国如有十分美，九分美在西沙”。阅读过程中，常常被西沙的美击中，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西沙：

　　热辣的阳光穿过水面，经过折射，海水的色彩愈加明艳动人。远处碧蓝如洗，近处清澈见底，天水一体，如诗如画。一阵微风掠过，水面上欢快地泛起了波澜，水下便如万花筒一般晃动开来，五彩斑斓，亦真亦幻。恰在此时，由数千条“皇后神仙”组成的庞大鱼群在大游轮的舷边嬉戏，惹得甲板上的人们爆发出冲天的狂呼声，还没等大家回过味儿来，300多米处又出现了一群海豚，大约十几头，欢快地跃出水面，相互追逐着疾速前行，瞬间消失在船头的不远处。

　　“美翻了。”我相信，读到这里，大家会和乔乔一样，“早就被这美景吸引住了”。如果说无处不在的美景让乔乔和读者感到新鲜的话，大海蕴藏的奥秘则让人感到无比的新奇：譬如海龟为啥把蛋下在沙滩上？

　　海龟虽生活在海里，但它们没有腮，不能呼吸水中的空气。如果海龟把卵产在海水里，刚孵出的小海龟就会被淹死。海龟蛋在孵化的过程中也需要空气。另外，海水的温度较低，达不到孵化海龟蛋所需要的温度，所以，在海水中根本就孵化不出小海龟来。埋在沙滩里的海龟蛋要靠阳光照射的温度孵化45天到60天，小海龟一出壳就会闻到海水的气味，义无反顾地爬向海水。如果是雄性海龟，就再也不会回来了。雌性海龟不一样，生物学家说，雌性小海龟在巢中或第一次从巢中奔向大海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一片沙滩有了特殊的记忆，不管它们游到哪里，离这有多远，或者离开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它们总是会再回到这里产卵。

　　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如果说新鲜、新奇的西沙征服了乔乔和读者的眼睛，以老乔为代表的西沙军人的热血故事则涤荡着乔乔和读者的心灵。

　　连南海的海鸥都还在传颂着乔师傅的故事……那次是年终考核……你爸站在机房之外10米远的地方，只用耳朵听就准确判明了3个故障……从那以后，你爸从咱小小的飞沙岛比到基地、比到舰队、比到海军，没有得过第二名……比武竞赛还在其次……这是飞沙岛安全发电的记录——21万个小时了……这在全海军是绝无仅有的，恐怕在全军也是第一流的……

　　技术过硬，内心柔软，铁血柔情呈现出极致的反差萌：

　　我当时正在和你妈谈恋爱，我得按邮戳上的时间把信一封一封排好，要不这恋爱就谈得乱七八糟了。排好顺序，我用剪刀小心地剪开信封，先草草地读第一遍，然后细细读第二遍，再慢慢品第三遍……

　　很多事，非亲历，无法共情和抵达。“乔乔受到的震动非同小可。”这样的震动，出现在乔乔了解了老乔高超的油机手艺时，出现在乔乔经历了战高温、斗台风等一系列场景后，这样的震动，是儿子对父亲的共情，是老百姓对子弟兵的抵达，这样的震动，不仅乔乔感受到了，所有的读者都感受到了。

　　在这个意义上，《蓝色暑假》的读者群成功从儿童升级到所有人。那真正击中我的到底是什么呢？是父子的和解，是家国的同构，是英雄的诞生。

　　刷手机，打游戏，染头发……和生活中许多孩子一样，小说里，上了初中的乔乔日益叛逆起来，和父亲老乔的冲突也愈发激烈起来……乔乔和父亲老乔如此，生活中无数的孩子和父母同样如此，这样一个普遍的、棘手的问题如何解决？作者巧妙地设计了一趟西沙部队体验之旅，让乔乔身临其境体验父亲老乔的军旅生活，这样的角色带入和情感投射，让乔乔开始主动了解和懂得老乔为什么对西沙黑、对飞沙岛、对当兵持有如此的执念，同时开始对照和反思自己的言行举止。大教无言。70多天飞沙岛的军旅体验，改变了乔乔，重塑了乔乔，而乔乔的表现和成长，也让父亲老乔开始重新审视乔乔，某种意义上，也改变了老乔，重塑了老乔。

　　因为理解，父子俩双向奔赴，在情感上达成和解。这样的创作和呈现，也让所有为人父、为人母的读者，看到了和子女沟通的路径与和解的可能。

　　乔乔和父亲老乔的故事当然是小说表现的重点，这样的故事放到中国文化和军旅题材创作的大背景下，未尝不可以看成是一种隐喻。正如歌里所唱的那样，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家国同构从来是中国文化的重要命题，也是军旅题材创作的重要取向，即使是作为儿童小说的《蓝色暑假》，也不例外。“人在岛在国旗在！”这是守岛军人的铮铮誓言，也是家国同构的鲜明体现。

　　正因为无土、高温、风烈，再加上没有淡水可以浇灌，战士们种菜就万分困难了……怎么办？带土上岛……所有探亲回来的官兵开始从家乡背土上岛……总共有20多个省份……背来了家乡的泥土，就像自己的家乡在身旁，自己的妈妈在身边呢，在这里守卫着的就是家乡的土地，就是中国的国土啊……

　　说实话，看到这样的情节和细节后，我和乔乔一样，被深深地震撼了。每一个读者，我们可能离西沙很远，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登上西沙，但可能有战士把家乡的土背上了西沙，我们和西沙之间就有了某种割不断的联系，岛就是家，岛就是国，岛就成了勾连家和国的中介，守岛就是守家，守岛就是守国。

　　当我们读懂了守岛的意义后，守岛的平凡就不再平凡，守岛的孤独就浸透着力量，守岛的选择、坚持和接力就变得崇高起来……守岛就成为了一种信仰，所有守岛的人就成为了英雄：

　　乔乔在老乔睡过的床上躺下……这是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不一会儿，就硌得乔乔腰酸背痛……隔壁的机器震天响，轰鸣声将床铺震得微微颤抖着……为了保证各值班部位的用电，特别是保障雷达不间断地运转，油机班历来严格控制使用空调，一只老式吊顶电扇在使劲地旋转，但扇下来的却是燥热的风，室内温度仍在34℃以上。然而，郭阳、沙雪亮他们却睡得安然自得，汗水顺着脸颊和脖子一个劲地流淌，但并不影响他们鼾声阵阵。想必他们已习惯了这巨大的噪音和如火的高温，还有身下如石头一样坚硬的床板。

　　可以想象，面对坚硬的床板、巨大的噪音和如火的高温，守岛军人开始一定像乔乔一样不习惯，从不习惯到习惯，再到鼾声阵阵的岿然不动与怡然自得，守岛军人的伟岸形象跃然纸上，人民子弟兵的奉献精神力透纸背，新时代的英雄气概充盈字里行间，让人不由得为之热血澎湃。

　　这是一个重新开始崇尚英雄的时代。2019年、2020年习近平主席先后签署主席令，授予七位同志“人民英雄”国家荣誉称号。这七位人民英雄中，麦贤得和张超都来自海军，《蓝色暑假》中乔乔的父亲乔泽丹同样来自海军。可以说，乔乔的父亲老乔以及老乔的战友们，就是飞沙岛的麦贤得和张超，就是新时代的人民英雄。

　　陈俨的小孙子刚刚5岁，还没有阅读能力，他在后记中写道，他要把这本《蓝色暑假》留给未来的他。我的儿子今年上初一，与小说中读初二的乔乔算是一茬的，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不断向他安利这本书。多么希望他读完这本小说后，我们能像书中所写的那样：“父与子的目光竟在大海深处的小岛上交汇、相互凝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