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日《政客》杂志欧洲版的标题和配图,都凸显了英国首相眼下的困境。
深陷“走钢丝”困境的约翰逊
本月,因“派对门”事件不断发酵,触发保守党内对首相的不信任投票,虽然涉险过关,但约翰逊的政治声誉已严重受损。加之近期英国经济频亮红灯,通胀高企、增长放缓,在《纽约时报》看来,如今的约翰逊仿佛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一场“滑落危机”。
2022年以来,受俄乌冲突影响,英国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出现粮食供应危机,食品价格不断飙升。走在伦敦街头就能有所体会。
吃不起的炸鱼薯条与飙涨的物价
炸鱼薯条,英国最具代表性的大众餐食。炸鱼所用的鳕鱼主要来自俄罗斯,葵花籽油则主要来自乌克兰,由于原材料供应短缺,今年鳕鱼的价格和去年同期相比已经上涨大约75%,葵花籽油价格上涨60%,导致如今每份炸鱼薯条的售价已接近11英镑,约合人民币90元,比去年同期涨价近四成。
伦敦市民:很多年前,当我还小的时候,炸鱼薯条是穷人食品。现在两份炸鱼薯条就要23英镑(约合人民币190元)。什么家庭能负担得起?
据英国炸鱼店联合会(national federation of fish friers)预计,如果政府再不出手相助,全英1万多家炸鱼薯条店,将有三分之一关门倒闭。
伦敦炸鱼薯条店店主 辛格:我非常担心店铺的未来,担心整个行业,担心我的员工还有我的家人。
不仅是炸鱼薯条,据英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截至今年4月底,意大利面价格在过去12个月内上涨50%,面包、米及薯片平均价格上涨超过15%。
英国食品标准局本月初发出的报告显示,76%的英国消费者担心食品价格会继续上涨。
应对高物价 约翰逊语出惊人引群嘲
英国首相 约翰逊:我们今天启动了国家粮食安全战略,目的是支持英国农业生产,支持英国农民。因为我们要确保种植更多的粮食,确保更多的国内粮食生产。
在伦敦西部的一所小学,老师正在教孩子们种植蔬菜,以节约生活成本。
伦敦小学生:我们现在知道,蔬菜采摘之后还会再长出来,(自己种植)就不用购买了。
约翰逊还给民众出了奇招:“节食减肥”。
英国首相 约翰逊:每个人都能看到,全球能源价格高涨对食物(价格)的影响。现在正是推广健康饮食的时候,我们必须帮助人们减肥。减肥的方法很多,相信我,最好的减肥方法,就是少吃。
两年前,约翰逊曾因感染新冠病毒一度进入icu,出院后便发起“更加健康”(better health)运动,带头减肥,成功减掉十多斤。
英国首相 约翰逊(2020年7月):长久以来我一直想减肥。
但如今,面对粮食危机、钱袋危机,约翰逊又开始宣传减肥的好处,却遭到民众调侃。
“谢谢约翰逊给出这么棒的建议,少吃饭。我们可以把这个思路扩展到当前的通胀危机,少花钱!冬天还可以少取暖。真是个天才。”
5月10日,英国政府官方账号唐宁街10号入驻tiktok。英国首相约翰逊也在这一天发出了该账号的首条视频:
“嗨,我是鲍里斯·约翰逊我正在推出唐宁街10号tiktok账号。”
在约翰逊的首条视频下,一条热评是“鲍里斯,你能帮我付一下燃气费和电费吗?”
民众生活难以为继 英政府官员被曝“大吃大喝”
根据益普索今年5月公布的民调显示,由于物价飞涨,27%的英国人为降低生活成本已经减少了吃饭的频率。
另据英国《卫报》5月公布的调查结果,在4月,有超过200万英国成年人曾因手头拮据,一整天不吃东西。
在英格兰南部的索尔兹伯里,57岁的马修·格雷因为患有心绞痛以及曾经做过心脏瓣膜干细胞移植手术,丧失了劳动能力,依靠政府发放的残疾补助生活。
英国英格兰居民 马修·格雷:我的食品账单从去年以来翻了一番,我非常依赖一家名为“一英镑超市”的商店。那里的任何物品原本都只要一镑,但现在价格翻了一番,甚至三倍,还有更多的。
正当许多英国人吃不起饭时,媒体却集中披露了一组首相及政府高官大吃大喝的照片。
5月24日,英国独立电视台公布的四张照片显示,2020年11月全国大封锁期间,约翰逊等政府官员违反防疫规定在唐宁街10号开派对。
照片中,除了桌上的酒瓶、饼干、薯片,还有一个红色箱子引人注目。
红箱,是英国首相和大臣们携带的机密文件箱,这一细节也实锤了聚会人员的身份。
当时,英国正处于第二次全国防疫封锁实施期间,封锁令禁止两人或两人以上的室内聚会。民众为了遵守防疫制度,甚至无法探望生病和垂死的亲人或参加葬礼。而据《伦敦旗帜晚报》称,首相参加聚会的目的只是为了欢送即将离任的通信主管李·凯恩(lee cain)。
反对党工党副领袖安吉拉·雷纳(angela renner)直言:
“当英国民众做出巨大牺牲时,约翰逊却正在触犯法律!”
而这并不是“第一次”。
5月25日,由英国政府委派主导调查的高级公务员苏·格雷(sue gray)公布了“派对门”事件的调查结果,苏·格雷在报告中指出,2020年5月至2021年4月之间,首相约翰逊和他的幕僚总共举办过16次违反防疫规定的聚会,聚会地点包括唐宁街10号、内阁办公室、教育部等。聚会上还出现过度饮酒、滥用清洁和安保人员等情况。
6月3日,当约翰逊和妻子走上圣保罗大教堂的台阶,去参加庆祝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在位70周年的感恩仪式时,遭到人群的一片嘘声。
而在苏·格雷公布报告当天,5月25日民调机构yougov的调查结果显示,有近60%的英国人认为他应该辞职。
违反防疫规定 约翰逊面临信任危机
英国首相 约翰逊(2022年5月25日):议长先生,我很谦卑。我已经吸取了教训,议长先生。
同一天,约翰逊还在下议院辩称自己当时并不知道违反了规定,愿意承担责任,但拒绝辞职。反对党对此并不买账。
英国反对党工党领袖 斯塔默:这份报告揭露了在这位首相领导下,唐宁街10号蔓延的腐朽,并提供了确凿的证据证明唐宁街10号如何蔑视英国民众的牺牲。
即使在保守党内部,对约翰逊的质疑也在增加。
6月6日上午,保守党议员团体“1922委员会”主席布雷迪(graham brady)宣布,已收到至少54份保守党议员提交的书面致函,要求对约翰逊进行不信任投票,超过了保守党议员总数的15%,触发不信任投票机制。
“1922委员会”主席 布雷迪(2022年6月6日):不信任投票将于今晚6点到8点间在下议院进行,我们将在此后不久公布结果。
“1922委员会”,由保守党议会下院普通议员组成,有权对保守党首相发动决定其命运的不信任投票,一旦首相没有获得半数以上的信任票,就必须辞职,届时保守党将选举新党首。如果首相赢得了半数以上信任票,则一年之内保守党内不能再对其进行不信任投票。
6月6日下午,不信任投票前几小时,唐宁街十号首相官邸大门外,抗议者开始聚集。
6月6日晚,英国议会下院,359名保守党议员全部参加投票,投票以无记名方式进行。最终,约翰逊从不信任投票中幸存,继续其任期。
“1922委员会”主席 布雷迪:赞成鲍里斯·约翰逊担任领导人的信任票为211票,不信任票为148票,因此我宣布,保守党对约翰逊有信心。
之后,英国首相府表示,这将是一个和过去“划清界限、继续前行”的机会。
英国首相 约翰逊:对于政治和国家而言,这都是一个非常好的结果。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认为这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结果、一个决定性的结果。
△信任票211,约占59%,不信任票148,约占41%
但在美联社看来,尽管约翰逊闯关成功得以继续执政,但不信任票占比高达41%,仍然意味着党内存在严重的“反叛”。
英国保守党议员 罗杰·盖尔:一位有荣誉感的首相看到这样的数据,就应该接受自己已经失去党内很大一部分支持的事实,并考虑自己的立场。
支持保守党的《每日电讯报》称“空洞的胜利撕裂了保守党”,而更支持工党的《每日镜报》则一语双关地说:“聚会结束了,鲍里斯。”
而约翰逊此次从不信任投票中幸存,让不少媒体联想起了上一任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在2018年的处境。
2018年12月,时任英国首相特蕾莎·梅在保守党的不信任投票中闯关成功,此后虽然在理论上获得了一年的保护期,但实际上只撑了6个月就含泪宣布辞职。
时任英国首相 特雷莎·梅(2019年5月):我将很快辞去这份我一生引以为豪的工作。
而如今,约翰逊在不信任投票中获得的支持比当年的特雷莎·梅还要少。但约翰逊仍然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积极的、决定性的结果”。
伦敦玛丽女王大学政治学教授 贝尔:约翰逊的许多反对者认为,他唯一关心的是他自己能否继续执政。所以他不会主动辞职,他只可能被保守党议员们踢出唐宁街。
英国《金融时报》分析认为,约翰逊不太可能对党内的反叛者做出让步,他甚至可能会动用权力改组政府,惩罚那些涉嫌不忠的人。
2019年,梅首相辞职后,继任的约翰逊在上台几个月后就带领保守党在议会选举中赢得“自撒切尔夫人以来的最大胜利”。那时,一些分析人士曾预测,这位英国政坛“拉票王”会在唐宁街10号稳稳住上十年。
英国首相 约翰逊(2019年9月):当普罗米修斯用茴香枝给人类带来火焰时,宙斯惩罚了他。
2019年9月,约翰逊在联大发言时,曾把英国“脱欧”的坎坷比作希腊神话中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需要无穷无尽地忍受老鹰啄食的折磨。
然而过去三年,英国人发现约翰逊并不是他当初自称的、能解救普罗米修斯的赫拉克勒斯(hercules)。
信任危机仍未解除 难民问题再引争议
6月14日晚,伦敦斯坦斯特德机场,一架搭载着7名偷渡者的波音767即将飞往6400公里外的东非国家卢旺达。发动机已经启动,但欧洲人权法院在最后一刻颁布禁止驱逐令,拦下了飞机,英国《卫报》称,这让强推“难民外包”计划的约翰逊政府陷入尴尬。
英国内政大臣 帕特尔:斯特拉斯堡法院的干预决定令人失望且惊讶。(欧洲人权法院)与英国国内法院做出了相反的判决,但我们仍然坚持这一政策。
在非法移民问题上,英国和德法等欧盟国家的分歧由来已久。
英国“脱欧”前,根据欧盟相关规定,经英吉利海峡偷渡到英国的非法入境者,会被遣送回其初次入境欧盟时的国家。而在“脱欧”之后,这个选项没有了。
今年4月,英国与卢旺达政府达成协议,英国向卢旺达支付1.2亿英镑的预付款,卢旺达分批次接收今年以来抵达英国的非法入境者。按照英国政府的说法,这项遣送计划会让试图偷渡的人打消念头,并将为偷渡者在卢旺达“开启新生活”提供机会。
英国前内阁大臣安德鲁·米切尔(andrew mitchell)警告称:“这无异于打造一个英国版的关塔那摩监狱。”
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 格兰迪(2022年6月13日):这是错误的,非常错误的......我们谈论的是一个拥有建制和资源的国家,正在将自己的责任转嫁到另一个国家——卢旺达。
“脱欧”后遗症重燃英欧纠纷
不仅是移民问题,更尖锐的矛盾涉及脱欧协议本身。
6月15日,欧盟委员会以英国政府违反“北爱尔兰议定书”部分内容为由,对其发起司法诉讼。
德国总理 朔尔茨:英国政府做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遗憾的决定。这是对欧盟和英国之间达成的所有协议的否定。
“北爱尔兰议定书”是英国脱欧协议的一部分。
根据协议,为防止爱尔兰岛内出现陆上“硬边界”,隶属英国的北爱尔兰地区继续留在欧洲单一市场与欧盟关税同盟内。但这就导致北爱尔兰地区与英国其他地区之间出现了关卡,过去数月英国一直抱怨这份议定书太僵化。
6月13日,英国外交大臣特拉斯向英国议会提交了单方面修改“北爱尔兰议定书”的议案,计划在大不列颠岛和北爱尔兰之间开辟一条运货的“绿色通道”,只要从大不列颠岛进入北爱地区的商品,最终目的地不是爱尔兰共和国,相关检查就会取消。
英国外交大臣 特拉斯:我们非常清楚,我们的行为符合法律。
不过,北爱尔兰议会第一大党新芬党认为该议案“非法”,指责约翰逊政府此举会在北爱尔兰制造更多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有分析人士认为,此举将会加剧北爱地区亲英派和独立派之间的矛盾,甚至可能刺激北爱地区的“脱英”情绪
英国《卫报》则发表文章,担心英国的“鲁莽挑衅”可能引发英欧贸易战。
北爱之后 苏格兰“脱英”再启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北爱的问题还没解决,6月14日,苏格兰政府首席大臣斯特金(nicola sturgeon)宣布,无论英国政府是否同意,她都将推动苏格兰在明年开展新一轮“脱英”公投。
苏格兰政府首席大臣 斯特金:是时候换一个不同的更好的视角,是时候让苏格兰变得更富裕更公平,是时候考虑独立并且做出选择了。
《纽约时报》认为,约翰逊常常言行出格,但做事又讲求实用,这使得他很难拥有铁杆盟友,危急时刻孤立无援,也更易受到对手的攻击。
不过,由于目前英国保守党内还没有出现强势竞争者,被称为“逃脱术”大师的约翰逊目前还暂时安全,只是,面对困扰英国的种种难题,接下来他还得继续小心翼翼走钢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