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青

　　（作者马青，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知名评论人；本文系荔枝新闻客户端、荔枝网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一包食物、一通电话、两个陌生人、27公里……这些数字神奇地勾勒了一个春风拂面的故事。

　　家住上海虹口区的一位女士每周都要给27公里外青浦区的父亲送菜，父亲有听力障碍。可是4月3日她居住的小区成了封控区，菜送不出去了。万般无奈之下，她试着向给她送过菜的外卖小哥王棋求助。王棋爽快地答应了，他觉得这是力所能及的事，只是跑跑腿罢了，也没想收费。这一单派送历时7小时，遭遇电瓶车没电、道路不通等各种问题，最后2公里甚至只能步行。女士给王棋充了200元话费以示感谢，并将此善举发到了社交媒体上。

　　她写道：“长这么大第一次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遇到最好的好心人，愿好人一生平安，永远被这世界温柔以待。此生铭记这一天。”媒体找到了外卖小哥，他则十分朴实地回应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觉得她这么善良，还是这么孝顺的女儿，再难我也给她送过去。”

　　好人、温柔、善良、孝顺……这是他们留给彼此的印象，本来也应该是他们留给公共舆论最直观的画像。但没想到的是，有一些网民居然纠缠于200元话费是不是太少了，对女士各种冷嘲热讽。外卖小哥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他深感不安，心里难受，也担心她没菜吃，准备买点菜去看望她。

　　波折起伏的故事并不会减损它本来的价值，正如阳光可以为乌云镶上一道金边。那些隐身在灰暗的网络中施放“冷箭”的人，恰恰衬托着当事双方最质朴也最可贵的品质：古道热肠、与人为善。王棋是一个共情能力相当充沛的人，他理解女士无法照顾父亲的痛苦，也理解她被网民恶意评价后的难过。而这位女士觉得充话费不足以表达感谢，主动公开到社交媒体，希望让更多人从王棋的助人中感受到美。

　　城市之美从来都不是来自璀璨的霓虹闪烁，而是因为温暖的万家灯火。我们在困境中向外伸出的手能被别人握住，我们在至暗时刻能看到他人投射来的光，内心便能生发出坚持的勇气。不可否认，持续的疫情给世界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感，身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可能更感孤独，享受一切现代科技带来的生活便利，却更感脆弱。靠什么与孤独和脆弱相抗衡？唯有“人性中的善良天使”。这是心理学家斯蒂芬·平克的总结，他认为人类有一种力量，引导着远离暴力，趋向合作和利他，这就是“人性中四个善良天使”——同情意义上的共情，抑制冲动的自制，遵守规则的道德感，懂得反省的理性。他认为，人类的起点确实很低，但文明将我们引向崇高，我们可以期望这一向上的进程将会持续。

　　不必陷入乐观或悲观的争论，不妨看看周围还有多少像王棋一样的人吧。许多人只是默默付出，不曾留下任何波澜。有一天去测核酸，排队时与旁边穿着防护服的人聊了两句，才知道他是附近开店的理发师，疫情反复后，他就报名志愿服务，从无懈怠。还有网友说，他所封控的小区里有两件东西非常抢手，“早上的菜和晚上的小区志愿者名额”。他们如同徐志摩诗中的那片云，在我们生活的波心无意间“投影”，被人记得也好，忘掉也罢，只愿在交会时互放过光亮。善良的人，但行善事，不问前程。而我们的生活之所以能平顺和幸福，正是因为善良之人在支撑。

　　虽然网上总不免有杂音，但这大概也是生活的常态吧。正像一位名人在对中学生演讲时说，祝他们生活遇到不公正、背叛、孤独、背运、失败、痛苦，如此才能体会公正、忠诚、友谊、机遇、成功、共情的价值。而这些并非祝愿，正是生活本身。我们时常感慨环境对人的异化，而萧伯纳却不迷信环境的影响，他乐观地认为，有人可以寻找适宜的环境，甚至可以创造环境。希望我们都能成为那个创造环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