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中旬,《南京通史》正式面世。
作为南京第一部融贯古今、覆盖全域的城市通史著作,由南京市地方志办公室组织编纂的《南京通史》分为史前时代至秦汉卷、六朝卷、隋唐五代宋元卷、明代卷、清代卷、民国卷、共和国卷,此外另设综合卷,合为8卷,总计约450万字,系统阐述了南京地区文明产生、演变、发展的历史。
“六朝古都”,是南京使用最广泛的称呼。但在古人的笔下,“六朝人薄命,不见此升平”“六朝几宿草,事往空余哀”等诗句总给人以“没落”之感,“短命王朝说”“偏安说”等论调,更是在坊间流传。对此,《南京通史·六朝卷》执行主编,南京大学历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六朝博物馆馆长胡阿祥却有不同意见。他在接受专访时就提出,“每个古都都有自己的性格。六朝,是凝结了南京这座古都最关键文化特征的时段。尽管从朝代更替上来说,六朝的王朝存续时间不长。但六朝的文化印记,却一直绵延至今。这样的一座城市,这样的一段历史,值得我们去认真思考、认真阅读。”
“六朝短命”论是浅视
南京有着450多年的都城史,六朝建都的时间就占了330多年。胡阿祥将南京的建都时间定于公元212年:211年,孙权将吴的政治中心自京口(今镇江)迁至秣陵(今南京),212年改秣陵为建业。“古代城市取名不能随便取的,当时汉献帝还在,孙权作为一个地方官要建什么业?说明孙吴已经开始成为事实上的一个独立政权了。”
西晋末,晋元帝司马睿渡江,定都南京建立东晋,之后南京再历宋、齐、梁、陈四朝,到公元589年,隋朝灭陈,六朝自此覆灭。
在《南京通史·六朝卷》中,胡阿祥总结道:时至今日,“六朝古都”已经成了南京使用最为广泛的习称,而且是最能集中体现南京历史文化的习称。“南京最重要的一个称呼是六朝古都,每个古都有其性格在,北京元明清、西安汉唐……其实在西安建都的不止汉唐两朝,北京也不止是元明清时期的首都,而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这些历史时期都是凝结一座古都最关键文化特征的时段。”
但长期以来,“六朝时期的南京只是偏安一隅的都城”这类观点一直存在。“按照大众的看法,六朝是个分裂时代,六朝的王朝都比较短命,但这是看得比较浅的。”胡阿祥强调道,“在军事上,也许像孙吴、陈朝是被北方征服了,但是文化上六朝是征服别人的,这就是浅视和远视。”
“北方六朝”说法不妥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除了以南京为都城的南方六朝,亦有“北方六朝说”,即把曹魏、西晋、北魏、北齐、北周、隋称为“六朝”,尤其多用在旧时的文学史上。对此,《南京通史·六朝卷》提出,“北方六朝说”并不妥当,因为国都不一致、时间不连续,且性质也不同——曹魏、西晋、隋皇族为汉人,北齐统治者为鲜卑化的汉人,北魏、北周政权则来自鲜卑拓跋部、宇文部;另外,西晋、隋为统一时期,其他则为分裂时期。
胡阿祥解释说,“其他城市也有‘六朝古都’这种称呼,但朝代的影响力有限。就民族意义的突出来说,就文化的传承来说,南京是这个时代哪个政权都比不了的。司马睿、王导渡江南迁,实际上是从北方带来了正统的华夏文化,而当时北方已是胡人的天下了。想象一下,如果当时没有‘王与马’在建康的坚守,没有后来的宋齐梁陈,北方的军队打过淮河、长江,一直打到南海之滨,我们华夏文化会不会有点差别?孙吴时代发展了江南的经济,提升了江南的地位,东晋、南朝时代是民族文化的传承,南京作为六朝古都的意义就是在这里。”
文化魅力在,华夏味道存
六朝更迭频频,兵刃相抵、权力喋血是其一面;文化昌盛、人物风流又是其另一面。作为“世界文学之都”的南京,其传世名作如《世说新语》《文心雕龙》《千字文》等都诞生于六朝;群星璀璨如书法家王羲之、画家顾恺之、数学家祖冲之等名家辈出;宗教盛行,佛教、道教构成了这一时期宗教的基本框架。“把这些体现在《南京通史·六朝卷》里,是我们想建立的一种文化的自信、历史的自豪、身份的自尊。”胡阿祥坦言,六朝覆灭后经历“平荡耕垦”的南京“地位是下去了,经济较之原来是衰落的,但是其文化魅力在,华夏的味道在”。
从“六朝金粉地”降格为长着“野草花”的地方,南京繁华和衰落的对比太过强烈,自此,金陵诞生了一篇又一篇伟大的怀古作品。这是南京历史的不幸,却又是南京文学之幸。胡阿祥认为,唐朝的文学作品奠定了南京文学框架的书写,以后怎么写都走不出“怀古”的基调。“从刘禹锡到韦庄,从李白到杜牧,从王安石到萨都剌,到孔尚任,再到朱自清,写南京都是在怀古。”
至今,在时代侵蚀过后的乌衣巷、冶山、鸡鸣寺等地,六朝遗痕仍然处处可寻,六朝记忆扑面而来。在胡阿祥看来,“六朝虽然已经过去了,但今天的南京人会记不住乌衣巷吗?会记不住王羲之吗?会记不住谢安吗?比如今天和六朝的乌衣巷,应该是有空间和规模差异的,但这不妨碍我们走在乌衣巷里面,缅怀六朝风流。因为这样的记忆,所以一个城市和一个城市不一样,历史的重要性也就在这里。”
胡阿祥说道,南京兴衰起伏的命运让人沉思,这样的华夏正统之都、兴衰起伏之都、薪火相传之都,值得拥有一部这样的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