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虎》:伤感没意思,愤怒没意义,活着就永远嬉戏

2022年01月19日 17:19:27 | 来源:荔枝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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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的风筝飞上蓝天,一起挺过今天,明天就可有意思了。

  ——潘欣敏

  去年夏天,《东北虎》在2021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斩获了最佳影片金爵奖,导演耿军成为业内瞩目的焦点。

  几天前,《东北虎》上映。这位中国独立导演的电影,第一次走入院线,接受市场的考验。

  口碑两极,喜欢的称之为东北新浪潮,文艺复兴,把耿军称为鹤岗考里斯马基。不喜欢的说踩雷,苍白,角色跟冻傻了似的慢半拍,整个就是卖不出去的诗集,导演的喃喃自语。

  可能节奏是慢了点,但我挺喜欢的,讨债,杀狗,下跪,砸车,江湖恩怨一触即发,中年危机迫在眉睫,是复仇还是宽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电影院里笑得前仰后合,金句还能发朋友圈(甚至还能做文章题目),这还不够?

  前两天参加饭局,见着一东北人,早年在漠河某边陲派出所当民警,这段经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了兴致,趁他描述当地奇特人文生态的间隙,为了套近乎,我问他,你去过漠河舞厅吗?他说,那地方,离漠河城还远着呢。就像《漠河舞厅》的爆火一样,东北,在众人的凝视中,成为一种带着某种独特意象的想象。

  冻柿子,鸡架,积雪,洗浴中心,貂皮和烧烤,不再冒烟的大烟囱,废弃的重工业,还有《白日焰火》,双雪涛和班宇,它们和他们在传播中都成了极具地域特色的景观和都市传说。这其中有30年前的大火,20年前的大案,有痛彻心扉的爱情,如鲠在喉的困境。

  这个曾经站在全国人民第一排的老工业基地子弟,共和国长子,在世纪末被甩下了列车。他们在大雪中,沉默着蹬着一辆辆倒骑驴,向远方前进。如今,宇宙中心是铁岭,大城市欢迎你,五万块钱买套房的鹤岗,妖孽人生的陈二狗,还有喊麦,老铁,一人饮酒醉,互联网让这个老牌工业区重新热闹了起来。

  东北远在天边,又近在咫尺。

  即使再没有口音,《东北虎》也建立在这种凝视和想象之上。空阔的雪地、低矮的红砖房,简陋的工人小区,到处冒着不明来由的热气,年老色衰,经济衰败。在此地的小人物们,都透着孤独的坚韧,困兽般的决绝,以及荒诞、幽默、自嘲和来自心底的暖意。

  影片的故事原型是耿军的朋友徐刚,契机是有一年过年的时候耿军在车站遇到他,大家都在拜访亲友,而他在为了他的狗复仇。“他的穿的皮夹克很久没打油没维护了,毛领都有点起球了,头上脸上身上都落着碎雪,他站在车站等着中巴车,中巴去新华镇的那40分钟的路程就是他跟仇恨的距离。一个文人去找一个社会人复仇,这样的情境非常有张力,让我充满叙述的渴望。”

  而《东北虎》也确实和这条被杀的狗有关。

  影片三线交织,第一条线,徐东。因为老婆美玲怀孕要生产了,只能把狗送人,徐东就把狗寄养在马总马千里家中。不料,狗被马千里杀了,吃进了肚子,徐东悲愤交加,决定找马千里报仇。第二条线,马千里。包工头马总投资了房地产,材料钱垫付了,楼却被盖歪了,一套都没卖出去,开发商不给钱,债主们逼着马总还债,还有一帮亲戚,堵在马总家里确定他的经济状况。第三条线,美玲。通过一根黄头发,徐东的老婆发现了老公出轨的证据,“我要破案”,成了美玲在生产前最大的执念。

  个个如困兽。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事最大,但,总有人摊上的事儿比你大。狗被人杀了,事大吗?大!愤怒吗?愤怒。徐东和诗人找到马千里“解决问题”,而此时的马总已经被开发商大佬打的满地找牙,倒在雪堆里绝望地咆哮,诗人在一旁冷静地对徐东说道:他比你愤怒。这荒诞的错位感,让人不禁想笑,狗的事,好像也没那么大。老公出轨,事大吗?大!愤怒吗?愤怒。美玲找富婆闺蜜诉说心中积郁,让她帮着想想办法,不料闺蜜一声叹息,我还有事儿没解决呢。正当美玲觉得闺蜜自私时,镜头前闪过闺蜜的老公,挂着吊瓶,步履蹒跚,时日不多。开发商被打断了腿,诗人的诗集一本也卖不出去,出轨对象小护士被同院的男医生骚扰,马千里的亲戚们跟着他投资失败……

  伤感没意思,愤怒也没意义,车也砸了,人也打了,和小三也合影了,然后呢?

  就像结尾处那枚梯子,买了梯子,你可以站得更高了,可是然后呢?你也飞不到天上,你也离不开鹤岗,你也去不了南方。

  好在还有“文化人是弱势群体”、“在泳装美女中间永远嬉戏”的幽默感和自嘲,还有温暖,善意和宽容。

  一筹莫展的马千里驱车回到家中,小二已等在门口多时,手里拿着炸带鱼,500元现金和一枚红色风筝。他得知马千里过得不太好,过来看看。再三推辞,马千里拿着风筝在旷野里追逐小二,问他,你有多少存款?小二说,没有存款,只有现金。你有多少现金?3000多吧。马千里冲他喊,我欠你500,我会还给你的。

  徐东帮诗人卖诗集,诗人决议要帮他要债。“你一直帮我,我不帮你,我心里很不安。”诗人说。虽然文化人作为弱势群体确实没起多大作用,但生活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卷进去很多人,但还有人就在漩涡边上,能拉漩涡里面的人一把,他们就是小二,就是诗人,就是马千里对120说,先救躺地上的,地上凉,就是美玲说“你快把帽子戴上,别感冒”,就是所有告诉你看看天,心情就能好一些的人。

  红色的风筝飞上蓝天,一起挺过今天,明天就可有意思了。

  就像在金爵奖颁奖现场,章宇说:“我们一起庆祝今天,明天也可有意思了。”

  愿大家都能怀着永远嬉戏的理想,别泊岸,明天可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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