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数据显示,美国的富人变得更加富裕。据美国圣路易斯联储家庭金融稳定中心的一项研究,在1989年,收入最低的50%、中间的50%~90%和收入最高的10%的人,在税前总收入中的份额分别为15%、42%和42%。而在2016年,这一份额变为13%、37%和50%,只有最高收入10%群体的份额提高了。
导致收入不平等的因素很多,种族、受教育水平是很重要的因素。就像前述研究中指出的,“我们发现繁荣的家庭往往是白人、受过大学教育和/或年龄较大的。我们发现陷入困境的家庭往往具有以下一种或多种特征:黑人或西班牙裔;没有四年制大学学位;和/或更年轻。”
不过,越来越多的研究认为,垄断也是导致收入不平等的原因之一。2016年6月,美国反托拉斯协会发表了《国家竞争政策:解读竞争减少的问题和确定前进的优先事项》,这份报告列出了竞争下降的三个主要症状:集中度上升、少数大公司的利润增加和不平等差距扩大。
为什么垄断会导致收入不平等?因为宽松的反托拉斯执法使企业获得市场权力,从而使它们能够降低产量、提高价格、创造垄断利润,而所有的这些活动都有利于股东。不断增加的回报流向了股东,于是他们获得了财富和收入分配的最高比例,导致了收入和财富的不平等。
因此,不少研究人员和机构建议,反垄断法和监管机构可以将减少不平等作为一个明确的反垄断目标,不宜将消费者福利作为单一目标。具体来说,如果行为损害了中等收入和低收入的消费者利益,使较富裕的消费者和股东受益,那么它可能被视为反竞争行为。如果它以牺牲较富裕的消费者和股东为代价,使中等和较低收入的消费者受益,也可能被认为是允许的。
不过,在实践中要把减少不平等视为一个反垄断目标,是难度不小甚至不可能完成的工作。以公司兼并为例,反垄断机构需要判断公司合并后对最终消费者的影响,对于很多中间品来说,下这种判断很难。即便对最终消费品市场的合并,也不是简单的任务。
如何权衡消费者的损失?如果是那些本身就定位于中高收入阶层的奢侈品,是不是应该鼓励涨价?很多征收增值税和消费税的商品,更高的价格就意味着更多税收,而税收通常是再分配的重要工具。问题在于,减少产出提高价格是反垄断法本来要打击的对象,但是若提高价格就和“减少不平等”相匹配了,对这种冲突该如何解决?
同时还要考虑到的一个因素是,养老基金的投资收益。近几十年来,越来越多的养老基金参与股市,通过投资优秀的公司获得了丰厚回报。以苹果公司为例,2.70%的股权属于政府养老金,还有0.17%来自于捐赠基金。这些公司的财富增加,有助于养老基金——也就是有助于整个社会的财富分配,面对这种情况,如何处理所谓的“减少不平等”?
由此可见,在反垄断中加入“减少不平等”这个目标恐怕很难操作。就像加州伯克利大学的卡尔·夏皮罗(Carl Shapiro)教授所说的,反垄断不适合解决收入不平等的问题。收入不平等的问题可以通过财政政策、社会保障和教育政策等来实现。虽然加强反垄断执法可能会适度地帮助解决收入不平等问题,但明确地将收入分配纳入反垄断分析是不明智的,甚至在很多情况下会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