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
想到“扬州八怪”之首的金农,
面对酷暑,
他画两片红壤黑籽的绿皮西瓜,题曰:
“行人午热,何物能消渴。
想着青门门外路,
凉亭侧,瓜新切,一钱便买得。”
绘一人卧于凉亭中酣睡,题曰:
“风来四面卧当中。”
描一片荷塘,题曰:
“荷花开了,
银塘悄悄新凉早,碧翅蜻蜓多少。
六六水窗通,扇底微风。
记与那人同坐,纤手剥莲蓬。”
同属“扬州八怪”,
都堪称“诗书画三绝”,
相较于郑板桥的工整劲秀、略显拘谨,
金农的作品总是一派天真烂漫、有趣得紧!
一
诗书画中,
金农的诗才胜过书画,
曾被狂傲的文学家毛西河怒赞:
“吾年逾耄耋,
忽睹此郎君紫毫一管,
能不癫狂耶?”
向康熙第八子胤禩老师何焯学习时,
得到他的赏识,
认为其五言、七言诗可与唐代孟浩然媲美!
所以在金农的画中,
那些信手拈来的题跋,
无论是诗、文,
还是一句话、几个字,
都异趣横生,
让整幅画焕发生机与活力!
看见夏天雨后梅子青了,
作画一幅,写下:
“梅子酸时酸不了,
世间多少皱眉人!”
因苏东坡曾说:
“无肉令人瘦,
无竹令人俗”,
于是饱食猪肉,
坐在自家竹林里,
画下七竿修竹,
写下题跋:
“予得饱肉坐竹中,
居然不俗不瘦之人矣!”
有一次看到窗外有半树红梅,
用淡墨画了下来,
偷了一点佳人的胭脂给花上色,
又担心对方会生气,
“彼姝晓妆,
毋恼老奴窃其香奁
而损其一点红也”。
二
金农在书法上的造诣又远胜绘画,
他首创了“漆书”。
这种书法看上去方正有棱角,
横画宽厚粗壮,
竖画瘦削坚挺,
穿插状如“鼠尾”的上钩与下撇调整节奏,
笔峰只折不转,
墨色乌黑光亮,
不像毛笔写出来的,
倒像是漆帚刷出来的,
既遒劲钝拙、古朴严谨,
又不失天真烂漫之趣,
冲击了当时飘逸、柔靡的帖学书风。
金农自称“渴笔八分”,
“渴笔”,
指用含墨较少的笔书写,
笔画间有露白的枯笔;
“八分”,
汉字的一种,
后世的解释纷繁复杂,
主要观点是带有明显波磔(一波三折)特征的隶书。
(蔡文姬父亲蔡邕刻在石碑上的“八分书”)
他非常自负地说:
“汉魏人无此法,
唐、宋、元、明亦无此法也,
康熙间金陵郑簠虽擅斯体,
不可谓之渴笔八分,
若一时学郑簠者,
更不可谓之渴笔八分也。”
三
金农50岁之后才开始在扬州靠卖画维持生计,
虽起步较晚,
但因早年饱览金石书画名作,
又书法功底深厚,
所谓书画同源
作起画来,
上手容易,下笔不俗。
他画竹,
摒弃“个”、“介”字式的画叶俗套,
代之以“星”字式;
他画梅,
一要老(苍凉),
二要丑(古拙);
他画马,
绘色且绘声,
形在目,声在耳;
他画人物,
不求形似,
神态却捕捉得很准确……
金农的绘画题材
比扬州画坛其他画家更广一些,
从梅兰竹菊到山水人物,
又从花卉水果到佛释罗汉;
风格像他的书法一样以“拙”见长,
有一股浓浓的“童真”气息,
为当时画坛之少见。
四
金农在画中还留有众多有趣的别号,
这在“扬州八怪”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他一生经历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
又未取得任何功名,
于是有了“三朝老民”的别号。
“吉金”为钟鼎彝器之统称,
他一生好古,
家藏金石文字千卷,
尝与好友闭户研习,
故有“金吉金”之号。
后金农出家,
因“苏伐罗”为“金”之梵典译音,
于是将“金吉金”改为“苏伐罗吉苏伐罗”。
出家后,
他觉得自己虽将虔诚的心献给佛祖,
但混溷的身子还在世间逐流,
故又称自己“心出家庵粥饭僧”。
除了上述这些,
还有金二十六郎、山老疾、荆蛮民、
之江钓师、纸裘先生、金牛湖上诗老、
江湖听雨翁、耻春亭翁、如来最小弟等别号。
五
金农是一位富二代,
从小生活在杭州的湖景别墅里,
过着闲适的生活;
又因天资聪颖,
得到多位知名学者的器重与栽培,
青少年时期可谓意气风发。
但好景不长,
父亲去世不久便家道中落,
后求取功名未果,
又因花费无方,
常常入不敷出,
但金农仍努力过着有趣的日子。
他组织了一批拥有不同才能的人,
边挣经费边旅游,
历时15年,
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
在扬州卖画维持生计时,
他养鸡、养鹤、养蟋蟀、养乌龟、养狗,
高兴起来对着鸡聊天,
拉着狗一起唱歌。
所以他的小迷弟郑板桥说:
“杭州只有金农好!”
(自画像,这个老头就是可爱的金农)
“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
想要做到旷达很难,
即便是被贴上此标签的苏东坡,
他的诗词里也时常出现溢于笔端的无边悲凉;
但可以像金农一样,
努力做一个有趣的人,
过有意思的生活,
用内心的阳光来驱散生活里的各种阴霾吧!
荔枝新闻特稿 文/高慧婧
参考资料:《一枝一叶总关情:扬州八怪》、《精彩江苏·画派系列:扬州八怪》、《扬州八怪研究概览:清代扬州画派研究会成立文集》、《无古无今:扬州八怪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