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反对针对CGTN的播出禁令，不仅是基于言论自由等原因，更因为在新冷战的背景下，这样的禁令是非常危险的。”参与组织公开信的英国学者罗思义这样说。

　　3月9日，包括奥斯卡获奖导演、国际知名记者在内的16位知名人士在英国最大、历史最久的左翼报纸《晨星报》（The Morning Star）和“拒绝新冷战”倡议官网发表公开信，呼吁英国通讯管理局（Ofcom）恢复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在英国的播出许可。今年2月4日，Ofcom以CGTN存在“政治属性”为借口吊销其在英播出牌照，遭到多方谴责和中方强烈反对。此次公开信是国际人士首次联名高调声援CGTN。

　　公开信发布当天，CGTN主播刘欣专访了参与公开信联署的《晨星报》主编司马奔（Ben Chacko）和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研究员、“拒绝新冷战”倡议发起人之一罗思义（John Ross）。以下为专访内容缩编。

　　偏听偏信祸患无穷

　　刘欣：为何要签署公开信？

　　司马奔：我很乐意在公开信上签名。我认为英国噤声CGTN不是一个孤立事件。实际上，英国媒体已经被当权派观点所主导，多数由英国广播公司（BBC）背后的国家资本或富庶的个人所控制。这意味着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观点是非常有限和狭隘的。

　　罗思义：封禁CGTN很危险。它其实不太影响中国，但会影响英国。我知道美国媒体和英国媒体上存在大量对中国的误解，所以让民众听到来自中国的声音至关重要。CGTN是国家媒体，这不是秘密，BBC也一样。人们在收看这些频道的节目时，当然会有所考量。但中国是一个大国，掐断反映中国观点的信息源的做法非常危险。

　　英国主流媒体的政治底色

　　刘欣：公开信中有这样一句话：“众多私营和国有电视频道都有明确的政治议程，或受政治控制。BBC本身就是一个例子。虽然BBC的所有员工都必须接受军情五处的审查，但其广播执照从未被吊销过。”为什么要点明它？

　　司马奔：这一点很重要。英国政府试图营造一个假象，仿佛BBC是独立的广播公司，不带任何政治立场。理论上BBC应该保持政治中立。但BBC和英国军情五处（MI5）之间的丑闻由来已久，从成立初期开始BBC员工就必须受其审查。特别是上世纪40年代，BBC内部有一场“红色”恐慌，被指控为共产主义者或同情共产党的人，都被列入一个黑名单，不允许在BBC工作，这种情况延续到了上世纪90年代。所以这封信戳穿了BBC的政治属性。除了BBC，英国许多私有媒体背后都是富有的大亨，都极富政治性。

　　刘欣：海外社交平台会给非西方国家官方媒体和媒体人贴标签，其背后的逻辑与选择性封禁CGTN是否相同？

　　罗思义：没错，但凡CGTN的记者在推特上出现，总是贴着中国官方媒体或者类似的标签，但是BBC的人在推特上就没有这样的标签。再举个例子，给默多克新闻集团工作的人也不会被贴标签说他们代表默多克新闻集团。这是赤裸裸的虚伪。

　　△CGTN主播刘欣的主页被推特加上了“中国官方媒体”的标签。（推特截图）

　　“新冷战”抬头，英国为美国鞍前马后

　　刘欣：“拒绝新冷战”倡议的初衷是抵制美国政府针对中国越来越具进攻性的言论和行为。在这个过程中，英国政府和媒体扮演了一种什么样的角色呢？

　　司马奔：到目前为止，很不幸，英国是“新冷战”的忠实拥趸。当下，英国议会和政客们完全追随美国的对华立场。不仅在政府内部，就连反对党工党对中国的立场也很激进，这很危险。英国取消华为在英国开发5G的合同，其实就是追随美国的指令，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我印象中，有泄露的信息显示，英国曾承诺华为，只要华盛顿改变主意，他们也会随之改变。英国向来是美国最亲密的盟友，包括在美国的一些海外侵略性行动中，它也一直鞍前马后。我们现在有沿着这个方向一路走到黑的征兆。

　　刘欣：新冷战的威胁看得见摸得着吗？它对我们的潜在影响有多大呢？

　　罗思义：我们确实已经感受到了新冷战的影响，原因之一就是西方媒体的审查越来越严格。曾经有非常多的记者对中国进行客观的报道，其中有些观点我赞同，有些我并不同意。过去他们的文章经常发表在主流媒体上，但现在却销声匿迹。他们的观点之所以被屏蔽，是因为调查机构正在对他们进行一系列的审查，这对任何记者的职业发展都是很致命的威胁，这也是为何知名人士必须签署这份公开信的原因。

　　这还带来了一个问题，就是大家更容易误判形势。历史上，不实消息导致了灾难性的战争。有观点认为，不实消息引发了越南战争，该消息宣称越南船只在北部湾地区袭击了美国军舰。伊拉克战争也是类似的情况，当时有消息称伊拉克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实际上这两则都是假消息。如果我们无法了解其他不同的观点，再次发生如越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等灾难性事件的概率将会大大增加。针对CGTN的禁令是新冷战的一部分。

　　光靠英媒无法了解中国

　　刘欣：有人会问，对英国民众来说，光靠外国记者报道中国不够么？

　　罗思义：这真好笑。最近有好几个报道完美揭示了英国媒体是如何歪曲事实的，比如说发现了所谓的监狱，其实是工厂，所谓的狱警，其实是工厂的保安，诸如此类的都是充满偏见的观点。

　　再次以BBC为例，大家都知道，BBC的每一位雇员，除了清洁工，都曾需要接受军事情报部门的审查。你认为这样选出来的员工能给你不偏不倚的观点，还是代表英国政府的观点？

△英国广播公司BBC北京办公室，2020年5月29日。（CFP）

　　刘欣：你曾在中国学习和生活过几年，你了解的中国和外媒笔下的中国差距有多大？

　　司马奔：英国人对中国还很无知，不管是中国的政治、民意，还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人们不知道中国在飞速发展，不知道中国的减贫努力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中国有多发达，还有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新冠疫情。

　　2019年冬天，英国社会普遍臆测，认为发生在中国的疫情不可能发生在英国，这使英国政府以及美国政府的立场非常傲慢，他们无视中国就病毒发出的警告，没有做任何准备。而当病毒真的袭击我们国家时，成千上万的人死于政府的懒政。

　　还有一种观点说中国人“不自由”、“被洗脑”。我在中国住了好几年，我的印象完全不是这样，中国人见多识广，政治活跃度很高，我的中国朋友有很多观点鲜明的意见，会毫不犹豫地和我分享。所以我认为，对于中国，我们还非常无知。

　　说真话却丢饭碗？

　　刘欣：签署这封公开信是否会带来压力，甚至导致失去工作或者发声的平台？

　　司马奔：失去平台的危险是存在的。前几年BBC之类的媒体会邀请《晨星报》的记者参加节目，但现在几乎没有了。现实是，噤声反对声音这一趋势日益严重，如果人们对CGTN的禁播放任不管，那么包括《晨星报》在内的其他媒体所受到的威胁也会越来越大，因为这种（禁止不同声音的）意识形态已日趋常态化，可能会发生在任何一家媒体身上。

　　罗思义：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签署这封信的人必须有较大的影响力，像三获奥斯卡的奥利佛·斯通，媒体界不可能忽视他，影视界也不可能把他踢出局，再比如约翰·皮尔格，他曾两度获得英国年度记者奖，是西方最为杰出的记者之一，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记者签署了这个公开信，他的职业生涯可能会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