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科技讯 1月30日，美国社交网站Reddit子论坛Wallstreetbets如今正迅速成为主流，得益于帮助视频游戏零售商GameStop（游戏驿站）的股价短时间飙升了惊人的1700%，让其吸引了投资者和金融监管机构的关注。事实上，这个论坛上的主力绝大多数都是有些激进想法的普通网民，他们拥有明确的财务目标，希望实现收支平衡抑或是借此快速致富。

　　奥马尔( Omar)不敢相信去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辅导的物理学生身上，这是他在攻读医学学士学位预科后空闲时间做的兼职工作。但奥马尔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手机上打开的股票交易应用程序Robinhood上，他在Beyond Meat期权上投资了6000美元。在那次辅导课程的前几天，奥马尔看到这笔投资的价值飙升至近15000美元。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噩梦，这笔投资价值急剧下跌，先是下跌了2000美元，然后又下跌3000美元。现在，奥马尔所购买股票期权价值已经从峰值跌至约7000美元。奥马尔知道，他可能应该在期权变得一文不值之前卖掉它们。但他遵循了自己第一次了解期权交易的地方Reddit子论坛Wallstreetbets提供的建议，并坚持了下来。

　　奥马尔说：“这是钻石之手。”他使用了该网站的术语，即在遭受极端的损失或收益后仍坚持持有期权。他解释称：“这就像是，要么赚得盆满钵满，要么损失殆尽。”在不到两天时间内，奥马尔不仅损失了先前所得收益，还损失了他最初的全部投资本金。

　　现年23岁的奥马尔是工薪阶层移民家庭的孩子，他不顾一切地想要赚回这笔钱，为此他把能弄到的剩下的钱（2.2万美元）全部投入了Robinhood账户，这笔钱包括补课所得收入、刺激计划得到的补贴以及新存入的学生贷款（用来支付他的生活费)等。此后，奥马尔打开了WallStreetBets。  

　　奥马尔在接受采访时称：“我真的很害怕，我所想做的就是把我最初的钱赚回来，然后还清债务。”然而到了周末，他又失去了一切。出于对用学生贷款的钱进行交易的合法性的担忧，奥马尔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他说，他为这笔投资损失而自责不已，但后悔曾经偶然发现了Reddit最活跃的社区之一。他承认： “如果没有找到WallStreetBets，我是不会交易期权的。”

　　今年1月份，随着WallStreetBets成为不可避免的存在，奥马尔重新回到了这个论坛上，同时再次选择交易期权。

　　当股市遇上互联网边缘文化

　　过去一周，对于Reddit上的非专业散户投资者来说，可谓是获得了飞来横财。WallStreetBets迅速成为主流，从Reddit的头版到《纽约时报》和几乎所有其他主要新闻网站的头版。这家论坛帮助视频游戏零售商GameStop（游戏驿站）的股价从1月初到周三之间飙升了惊人的1700%，吸引了投资者(无论是散户还是机构投资者)和金融监管机构的关注。

　　尽管数百万人现在首次发现了WallStreetBets，但实际上它在整个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始终在积聚势头。人们可以将它史诗般的崛起归因于诸多有利条件推动的完美风暴，这些因素包括Robinhood及其免费期权交易的指数增长、疫情给市场带来的极端波动、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获得补贴、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没有体育节目转播以及疫情迫使许多人呆在家里空闲时间增多。

　　WallStreetBets上充斥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虚无主义内容、晦涩难懂的语言和表情包助长了一场针对被认为是腐败主流的战争，这些内容引领着WallStreetBets演变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散户投资金融激进主义力量，为迅速扩大的数百万受众提供了快速致富的诱惑。

　　许多人庆祝WallStreetBets对GameStop卖空者开战，并认为这是一场针对“对冲基金劫掠者”的民粹主义运动，对冲基金劫掠者希望通过摧毁GameStop这样的知名零售品牌获利。但与其他许多类似的在线社区不同的是，WallStreetBets上的用户也有明确的财务目标。其中一位名叫范诺弗（AJ Vanover）的人解释说：“这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

　　范诺弗在密苏里州的一家汽车零配件商店从事零售工作，年收入约为3.5万美元。但在周三，他发现自己成了账面上的百万富翁。范诺弗提供的截图显示，他的Robinhood账户价值超过100万美元，只是还没有兑现。几个月来，范诺弗一直在关注GameStop，认为它是一种“有价值游戏”，并时常发布他对WallStreetBets的看法。

　　本周，在一位同事感染新冠肺炎后，范诺弗请了假，进行了隔离，但现在他认为自己不会再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了。他还计划帮助父母偿还抵押贷款，并打算继续投资于期权。

　　“这些家伙可以左右市场”

　　第一次登陆WallStreetBets时，你几乎肯定会有点儿困惑。论坛上的语言可能很难理解，即使是对了解典型华尔街术语的人来说也是如此。特定于这个论坛的词汇量很大，而且几乎不会向认真询问术语定义的新手做出解释。海报显得十分粗俗，仇视同性恋的情况无所不在。

　　WallStreetBets是个混乱的混合体，既有表情包，也有疯狂的损益截图，偶尔还会对某支股票的“深度分析”，所有这些都统一在一个指导原则下，即在尽可能高的风险(通常是短期期权交易)上押注尽可能多的钱。交易个股而不是期权，通常是个禁忌。

　　但边缘化网络运动表明，网络文化可能导致极端行为，使激进的想法变得容易被那些在梗和4chan上长大的人所接受。至少在一开始，如果以直截了当的方式呈现，这些想法可能不会被接受。在WallStreetBets的案例中，极端主义具有真正的金融影响。宾厄姆顿大学研究网络极端分子社区的计算机科学助理教授杰里米·布莱克本(Jeremy Blackburn)说：“这些家伙可以左右市场。”

　　弗吉尼亚大学媒体研究助理教授拉娜·斯沃茨(Lana Swartz)称，WallStreetBets在财务上对4chan上看到的那种虚无主义的看法是，它的用户应该对自己的钱有种“轻松态度”。她对这种精神的描述是这样的：“顺其自然，因为精英们知道的那种秘密是，金钱简直不值一提，只有知道这一点，你才能积累很多钱，这才应该是你的目标。

　　WallStreetBets上的这种风气不仅鼓励高风险的交易，还会在一次高风险的交易中交易你的全部净资产或投资组合，这肯定会让任何注册财务顾问都觉得疯狂  。布莱克本说：“甚至连目的都不重要，这只是手段。这就是你下注的事实，这就是这一切的价值所在。当然，你可能会赚到钱，也可能最终会破产，但你玩了这个游戏，而且你用某种疯狂的方式做到了这一点。不过，这有点儿吓人，毕竟这是真金白银。任何时候，你对比赛的兴趣超过对结果的兴趣，那都可能是极其危险的。”

　　4chan遇到彭博终端

　　长期以来，WallStreetBets始终将自己描述为“拥有彭博终端的4chan”。仔细看看像4chan或8kun这样的社区，以及WallStreetBets，就会发现将它们联系在一起的不仅仅是共同使用的表情包。

　　4chan的一个关键因素是它反对主流的“随大流文化”，这一理念具有广泛的适用性。对于4chan的许多人来说，“随大流文化”能让你成为高中最受欢迎的孩子。对于WallStreetBets来说，它所反对的“随大流文化”是一种“安全”的主流投资方式，即着眼于长期收益，动用你的养老金，购买指数基金。正如有的用户所说，就是“婴儿潮”式的建议。

　　然而在WallStreetBets上，这一切都被描述为傻瓜的游戏。布莱克本说：“他们不想等上20年才能让赌注有回报。”斯沃茨认为，对于见证了两场经济危机的年轻一代来说，围绕WallStreetBets长期投资建议的愤世嫉俗是可以理解的反应，这两场危机分别是特朗普时代的混乱、日益加剧的不平等和迫在眉睫的灾难性气候变化威胁。

　　她说：“我们生活在一个绝对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时期。对于任何20多岁的年轻人来说，真的没有理由想象他们的养老金计划会像他们的父母那样在50到60年后才能获得回报。我并不是说他们不应该相信这一点，而是说他们有充分的理由不相信。”

　　2008年金融危机的幽灵仍然笼罩着社区。一位网名为ssauronn的用户在最近一篇庆祝战胜对冲基金梅尔文资本(Melvin Capital)的帖子中写道：“2008年危机期间，我刚十几岁出头，那场危机袭击了我们的家庭，我们能够保住我们的小房子，但我们靠煎饼、奶粉、豆子和大米为生了一年。别再听那些把我们说成是市场破坏者的媒体了，开始支持我们吧，因为我们有千载难逢的机会来惩罚那些十年前造成如此多痛苦和压力的人，我们正在抓住这个机会。”据报道，梅尔文资本在遭受巨额亏损后，于本周平掉了在GameStop的头寸。

　　你还可以在4chan和WallStreetBets之间发现一种共同的虚无主义，他们随意而具有讽刺意味地提到了自杀。在WallStreetBets上，渴望“绳索”是自杀的内部笑话，几乎总是在有人遭遇灾难性的损失时出现。4chan、8kun和WallStreetBets将一个卡通版本的自闭症推崇得既讽刺又真诚。在这些网站上，“自闭症患者”都是一个引以为豪的词，它是一种坚持不懈的超强力量，可以让人完全致力于一种世界观，而不是主流令人窒息的传统智慧。

　　对于政治极端分子来说，所谓的“自闭症”力量可以作为一种武器，用来对付破坏性的逃亡和骚扰运动中的敌人。在WallStreetBets，“自闭者”力量是通过承诺与“钻石之手”进行交易来展示的，为了获得最终利润，即使遭受了极端的损失或收益，也要坚持并拒绝出售。

　　然而，WallStreetBets和4chan这样的网站之间也有些关键的区别。与其他边缘群体不同，WallStreetBets通常不会抛弃敌人，也不会与其他人打成一片，尽管它与沉稳的r/Investments有着长期的竞争，后者致力于规避风险的子论坛，以至于它避开了个人选股。r/Investment的版主StockJock-e礼貌地淡化了这种不满，称其“开玩笑和夸张”。

　　布莱克本将研究重点放在了有毒的互联网行为上。按照其他人设定的较低标准，WallStreetBets是一个行为相对良好的网络社区。布莱克本说：“如果减去人们在金钱方面遭受重创的事实，这是一个表现不错的替补。”

　　大起大落

　　要了解WallStreetBets采用的交易策略风险有多大，关键是要了解期权交易是如何运作的。期权合约允许投资者购买未来以固定价格购买100股股票的期权，而不是购买股票本身。随着合同到期日的临近，合同的估值可能会迅速波动，因为如果不能达到目标价格，合同对买家来说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虽然期权交易是有风险的，如果你押错了赌注，你可能会被困在一项几乎一文不值的资产上。但它也允许杠杆押注。期权合同的到期日越短，风险就越大，波动性也就越大。

　　2012年创立WallStreetBets的詹姆·罗戈津斯基(Jaime Rogozinski)说：“股票期权的性质说服人们拿出1000美元，然后把它变成10万美元，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变成100万美元。当人们输掉这1000美元时，你不会为他们感到难过。”罗戈津斯基于2020年4月被Reddit开除。Reddit表示，他因利用WallStreetBets品牌牟利而被免职，尽管后者否认了这一指控。

　　WallStreetBets的崛起不是凭空发生的，它与零售期权交易的更广泛繁荣不谋而合。QVR Advisors的对冲基金投资人本恩·艾弗特（Benn Eifert）表示：“零售期权成交量完全超出了预期。”他形容这一成交量是“我们所见过的任何先前纪录的数倍”。

　　在Robinhood的帮助下，散户投资者只需回答几个简短的问题，就可以进入一个动荡的世界。Robinhood彻底改变了期权交易的便利性和成本。据报道，Robinhood从期权交易中获得的利润比普通股票交易更多。尽管Robinhood让这一过程变得容易，但它告诫称，期权交易“风险很大，并不适合所有投资者”。

　　但是，如果期权交易是有风险的，而且短期期权是风险最高的一种期权，那么从任何“理性”的金融角度来看，把你毕生的积蓄(YOLOing)投入短期期权是完全疯狂的。然而，这在WallStreetBets上却很常见，YOLOing有自己的独特标签，让你可以在许许多多发布他们毕生积蓄和所有交易的人中进行搜索。艾弗特说：“一般来说，这种行为往往会导致投资者的大部分或全部金钱损失。”

　　但当然，高风险交易往往伴随着诱人的高回报，这些回报不可避免地登上了WallStreetBets的头版。比如22岁的米哈朱尔（Minhajul），他是一名大学生和兼职药剂师，出生于孟加拉国，在纽约皇后区长大。在看到他在WallStreetBets上发布的、被他描述为“疯狂”的收益后，他决定把刺激计划获得补贴投入Robinhood账户中。

　　米哈朱尔每周买入期权交易，并将每笔成功交易的全部收益进行再投资，在接近7月底的两周时间里，他成功地将最初的1200美元投资变成了28万美元。米哈朱尔在一次采访中回忆道：“这就像是，‘天啊，我突然有钱了！’”

　　7月30日的晚上，米哈朱尔睡不着觉，他新获得的财富现在给他提供了各种可能性，如购买新车或新房子。但第二天早上，米哈朱尔发现自己筋疲力尽，在上午10点左右睡了个午觉。当他醒来时，他的投资组合已经损失了22万美元。到了周末，他的身家降到了8000美元。米哈朱尔说，他对失去未实现的潜在收益并未感到不安。对他来说，无论如何，他都是用少数资本博取房子，但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扭曲的同情

　　点击WallStreetBets上的“损失”部分，你会看到许多人发布亏损截图，还有许多扭曲的同情。“在伤口上撒盐”的情况十分常见。一位声称损失了28000美元的Reddit用户说：“很多人问我是否还好。老实说，不太好。经济上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情感上可能需要更长时间，因为我在更多方面给自己的生活造成了巨大损害，而不仅仅是钱的损失。”

　　另一位网友 建议说：“在一段时间内有这样沮丧的感觉，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给自己设定一个小目标，然后去实现它！”浏览Wallstreetbets足够长的时间，你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现这些许多人正处于痛苦之中，这只能被视为一种可能的赌博成瘾。

　　一名Reddit用户发布了一张13.4万美元亏损的截图，标题为“YOLO是个毒品地狱！永别了，男孩们！”他称自己是一名医护人员，在YOLO交易上输掉了多年的积蓄。在告别帖子的评论中，他们描述了导致他们从“理性投资者”到将毕生积蓄押注于期权交易的心态。

　　一名用户写道：“我只是想实现收支平衡。如果实现了目标，我就会停下来，而你永远不会这样做。在那之后，过度激进、超额保证金的YOLO就会出现。我在每个交易日都会研究和盯着图表，认为我获胜的可能性比我第一次大胜的几率要大得多，但绝望的期权往往在最后发挥作用。我从一个理性投资者变成了一个病态的、非理性的、孤注一掷的赌徒。”

　　告别几周后，他们又回到了网站上，并写道：“没了应急的钱，没有了退休金，还输掉了我最后一张信用利差支票。”

　　一大批新人涌入

　　WallStreetBets突然成为主流，这让它进入了一个未知的领域。围绕该网站提振GameStop股价的集体努力存在的法律问题，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在一份声明中宣布，它“意识到并积极监控”市场的波动。

　　美国白宫和新宣誓就职的财政部长珍妮特·耶伦(Janet Yellen)正在“监控”GameStop的股票暴利和WallStreetBets周三短暂私有化，因为版主将该网站私有化以“确保Reddit的内容政策和WSB规则是可执行的。”周四，WallStreetBets上的首选交易平台Robinhood做出了一项有争议的举措，限制在上面推广的GameStop、AMC、诺基亚和其他股票交易。

　　Reddit在声明中表示，其“全网政策禁止发布非法内容或进行非法交易，我们将根据需要审查并配合有效的执法调查或行动”。而且，即使论坛通过了审查，无论是监管、法律还是Reddit的审查，它也将面临另一个问题。当一个地方的吸引力部分来自于社区、共享的语言、笑话和表情包时，如果突然有不熟悉这些东西的新人涌入，会发生什么呢？

　　随着WallStreetBets反对梅尔文资本的运动现在登上了报纸的头版，那些过去被WallStreetBets的建议激怒的人发现，通过每周期权交易发财的吸引力并没有完全消失。

　　曾在期权交易中损失了数万美元的医学预科学生奥马尔，称自己如今又回到了WallStreetBets，试图挽回去年从学生贷款中损失的交易资金。他买了一份GameStop期权，在周三的反弹中从7000美元飙升至1万美元。奥马尔解释说：“现在爆发了疫情，没什么可做的。我不能参加派对，不能出去，赚点儿小钱的前景听起来真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