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6日，在扬州大虹桥修缮施工工地，施工人员在南侧桥腹发现了一块与曹寅有关的石碑。这一发现引起众多红学爱好者和曹学研究者的关注，碑文内容为“……公后尘。康熙五十一年岁在壬辰四月，江宁织造、通政使司通政使、盐漕察院曹寅题。”

　　神秘的“公后尘”到底为何意？这几年来，不少专家学者均作了大量的研究，至今尚无定论。近日，仪征楹联学会会长高扬撰文，提出大胆猜想：曹寅碑全文是一首诗，碑文中的“公”即欧阳修。

　　以“公后尘”结尾

　　文章、诗词，哪个更合理？

　　在高扬看来，曹寅碑上所刻“公后尘”三个字，如果作为文章的结尾，似乎稍显仓促，难以收结全文，但是，如果作为诗词而言是可行的。所以，高扬心中有一个推测，他认为这块石碑上所刻是诗词，而非文章，也就是说，曹寅碑是一块诗碑。

　　所谓诗碑，是指刻有诗作的石碑。高扬介绍，在宋刘安世《论蔡确作诗讥讪事》五中有“臣闻确昨移南阳，既离安陆，复遣亲吏取去诗碑，洗涤刮劘，靡有存者”的描述，在明徐弘祖《徐霞客游记·黔游日记二》中，也有“石乃所镌诗碑，游人取以为台，以供饮馔。其诗乃张涣、沉思充者；诗不甚佳，而涣字极遒活可爱”的记载。

　　“早在唐代，人们就已将金石铭刻作为诗歌传播的一种方式。如欧阳修《集古录》中，就收录了唐时金石刻共12种，其中就有《流杯亭侍宴诗》。可见，诗碑在当时还是比较流行的。”通过与现存数块诗碑的形制进行对比之后，高扬发现，曹寅碑与其中多方诗碑较为相似，更加坚定了“曹寅碑是诗碑”的想法。

　　如果是诗碑，那么到底刻的是哪首诗呢？

　　高扬开始寻找以“公后尘”作为结尾的诗词，然而，通过查阅曹寅所撰《楝亭集》及清宫御档奏折，均未见以“公后尘”为结尾的作品。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钦定四库全书·缘督集卷二》中，高扬发现了宋代曾丰所写的《用山谷新诗徒拜嘉之句为韵赋五篇报尹直卿》，其中一首写道：“吾土欧阳公，一代不数人。文星蜚上天，山川效其珍。刘郭相望出，才藻岂不新。所恨狃时态，未蹑公后尘。”

　　曹寅是欧阳修“迷弟”

　　或为诗词正好与立碑主题相合

　　令高扬感到惊喜的，不仅找到了以“公后尘”这三个字作为结尾的诗词，更为重要的是，作者诗中所颂扬的人物，乃一代文豪欧阳修。

　　曹寅博学多艺，诗词歌赋之外，擅书法，晓绘画，喜收藏，精鉴赏。此外知梵文，通佛理、懂道教，至于茶、酒、卜筮、歌舞，亦无不通晓。其自弱冠即“佩笔侍从”至为侍卫，堪称文武双全。“凭此而断，令曹寅尊崇之‘公’定非等闲人物。”高扬根据资料判断，曹寅对欧阳修十分崇拜。

　　高扬介绍，据曹寅编撰的私家藏书目录《楝亭书目》载，曹寅搜集的有关欧阳修著作有数百卷，“曹寅几乎将当时能搜集到的欧阳修著作尽揽怀中，可见用力之勤，用心之诚。”

　　此外，曹寅和欧阳修虽为异代，但跨越时空两人步履有重合之处，为同样的地方留下了各自的诗文。如欧阳修被贬至滁州为知州时，留下了千古名篇《醉翁亭记》，而曹寅在滁州亦留下活动痕迹，最有影响的即1978年春在安徽滁州来安县舜山发现的曹寅撰《尊胜院碑记》，《楝亭书目》亦有不少与滁州相关的书目。欧阳修由滁州调任扬州，更是在扬州留下了许多不朽的诗篇，后来曹寅居扬州达数年之久，写下了诸多诗文，且对欧公之太守风流颇为推崇。

　　“能够证明曹寅对欧阳修之敬仰程度，莫过于曹寅自己的诗文。诗以言志，曹寅在自己诗文中多次赞颂自己的偶像欧阳修，并常借用、化用醉翁的诗句。”高扬介绍，《楝亭诗钞·卷六》载有曹寅24韵240字的长诗，《尚中索书真州东园，予有愧焉，作诗留别，情见乎辞》。此诗开篇四句为“庐陵揭高文，珠斗罗青天。楮墨向千载，咳唾犹芳鲜”。“庐陵，此处代指欧阳修。欧阳修是吉州永丰（今江西省永丰县）人，因吉州原属庐陵郡，欧公常以‘庐陵欧阳修’自称。”此外，无论是在诗中间的“仰怀欧阳子，再拜当题镌”以及末四句的“奂兮清宴堂，栌枅皆楠楩。子酹六一翁，更诵归田篇”，曹寅均表达了对欧阳修的敬意。“此仅为其一，在《楝亭诗钞》的其它内容中，也多透露出曹寅对于欧阳修的敬仰之情。”

　　故而，高扬认为，曹寅所提碑文中的“公”，极有可能就是欧阳修，该碑或许是为纪念欧阳修而立，“可能曹寅觉得曾丰的诗正合立碑主题，故而录题全诗。”

　　“题”字怎解？

　　题他人的作品是否合理？

　　曹寅碑的碑文落款中的“题”字，则是另一个让高扬感到有些许疑惑的地方，“题，意为书写；题署，题诗，是将诗歌写在墙上、石上或器物上。一般文人都是题自己的作品，所以也有不少学者认为，曹寅碑上所刻的，应该是其自己撰写的诗文。”

　　那么，可以“题”别人的作品吗？“答案是肯定的。”

　　在研究楹联的过程中，秦淮八艳之首柳如是“题望海楼联”引起了高扬的注意，其内容为：日毂行天沦左界；地机激水卷东溟。这一副联摘自元代柳贯《次韵鲁参政观潮》的颔联，其义与望海楼尤其贴切。“我们看到作品的上款为‘题望海楼’，而这两句并非是柳如是自己所撰，而是她书写。可见，‘题’也是可以书写别人文字的。曹寅的书法艺术水平颇高，再加上其身份地位不一般，故请其题字也顺理成章。”高扬介绍，在现存资料中，也均有他人请曹寅题写匾额等记载。

　　高扬说，“曹寅碑上的文字我们目前无法见其全貌，我作这种大胆推测，目的是期望有更多的人关注、研究此碑，当然，也盼望着奇迹出现，某一天，镌刻完整碑文的石碑被人发现，揭开谜底，一解人们心中的种种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