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宛珺

　　（作者戚宛珺，“荔枝新闻”特约作者；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出发去小樽那天天朗气清，我换上了早已入手却一次都没穿过的白色蕾丝长裙。

　　工作的日子，干的是灰头土脸的文字活儿，穿衣打扮一般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夏天穿纯棉T恤，冬天披黑色大衣，气温零下时毫不介意地裹上羽绒服。不怎么化妆，也不太会保养，仗着父母基因好、自己脂肪厚，稀里糊涂地吃老本，总觉得还在讴歌青春的年纪。

　　旅行则不同，好像只有离开了办公室和电脑桌，离开了周围的同事朋友和逛个街就能碰上的某某某某，才让我意识到应该修饰一下自己，认真地去面对世界。

　　之前也在其他妹子的游记里看过，说工作日谁有闲情逸致敷面膜，但出门在外，却会慢悠悠地泡澡放松，按部就班地做好皮肤的层层护理。这很奇怪，旅行是对平素生活的一种退避，反而唤起了对时间的专注，每一秒，都想对自己负责，不是绩效和奖金，也不是期望和注目。

　　从札幌乘坐普通车到小樽大约一个小时，抵达后，发现小樽比我想象中要大很多，除了因电影《非诚勿扰》而火起来的运河，它也是一座海港。来往船只，运货卸货，这里有投下匆匆一瞥后离开的游客，也有日日生活在此的居民。

　　手宫线是一条1880-1985年间运营的铁路，沿途的站点和轨道几乎完好的保存了下来，房屋建造在两侧，老伯沿着它慢跑，让人怀疑铁路还在服役，一会儿就会有列车经过。日本就是这样一座活的博物馆，很多死去的东西，都以另一种形式活在人们身边。

　　步行至运河边，万里无云的晴空阳光刺眼，耳边都是熟悉的乡音，熙熙攘攘的人群抢占最适合的位置拍照留念。我厌烦热闹，便向人群相反的海边走去，在路边打了一杯黑啤，找了个空荡荡的码头，对着仓库与大海吹风畅饮。

　　运河边很多仓库都被改成了纪念品商店和餐厅，而我对面这座建筑里还囤积着货物，轮船停靠在一旁静静等待下一次启航，一切都像这个小镇的常态。我冒充成当地居民，在一个普通的周六，去码头喘一口气，看一眼海。

　　发了会儿呆想起来要寄明信片，便回到了游客中心，再次搜刮了一堆精美的地图指南。日上竿头，我们又饿了，盯着地图找吃的，突然发现一家日式饮食店在“小樽北线探寻”这份指南的尽头。我们对指南上写的内容一知半解，却有种朦胧的浪漫，就像命运随机安排，看个大概就决定是它了，从而践行下去，体会这个过程里面的酸甜苦辣，我向来是个体验派，讨厌既定的成功也不喜欢按部就班。

　　从游客餐厅到吃饭的地方非常远，一路异常安静，没有居民、也无游客，只有路边飞速驶过的大货车。一路上风景很多，雕塑、广场、喷泉、海港，可以用夸张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模仿路边的雕塑摆拍，也可以配合心情哼哼歌、舞一舞，小樽北线的寂静空旷包容了我作为外来者的放肆和神经。

　　味さき饮食店是两老夫妻经营的，不大的店铺里只有我们一桌食客，食材新鲜，味道香甜，没有让挑剔的我们失望。店里的电视放着NHK的天气节目，这才三十度海风凉飕飕的当地人就大喊受不了，丢到我们这儿温暖潮湿的三大火炉可怎么活。

　　到了小樽不买硝子（玻璃工艺品）实在过不去，便打开手机导航寻找。太阳暴晒，地形坡度大，我们好似被炙烤的鲶鱼，疲惫地挪动，好不容易找到了北一硝子的分店。我对工艺品的兴趣一般，只为寻找合适的手信而来，给朋友们挑了些挂坠杯子，圆满完成纪念品任务。

　　采购完毕，我在路口端着地图考虑着是否要去更出名的大正硝子馆时，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发爷爷热情地迎了上来，几乎是夺过我的地图就开始为我指路。最后因爷爷因表述不清，便自发带起了路来，一直将我们带到一个街口，不断跟我强调一直走十五分钟就能到。有趣的是，最后我辜负了爷爷帮助，因为来不及去钱函看夕阳西下了，身上这件明显不属于我的长裙也着实把我累坏了。

　　钱函是北海道JR线上的一个沿海小站，只有区间慢车停靠，所以少有人知道。钱函在日语里也是储蓄罐的意思，所以常有人来此讨好彩头。小站坐拥无敌海景，远去的雪山随着落日低垂渐渐隐去身影，堤坝上放课后的高中生们成群结队，黝黑少年，短裙少女，追逐打闹，谈情说爱。

　　时间是把杀猪刀，每次看到这样一群闹哄哄的孩子就觉得落寞，青春真的已彻彻底底地离我远去，老了就是老了，不服不行。残酷的是，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学会捯饬自己，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用精心修饰的容颜面对世界，成人社会里像个涉世未深的稚气孩童，青春少年面前又是个格格不入的欧巴桑，在哪儿都是尴尬的存在。

　　原本计划内的意大利海鲜餐厅消失了，如同城市细胞的新陈代谢一般，假装自己在地中海的计划落败，只能选择一家同样临海而居的印度餐厅SURYA。看到菜单上满满的假名我傻了，即便能读出来，我也不知道这些倒霉印度菜是什么玩意儿。索性把点菜也当作另一场冒险吧，最后curry、nang和lasssi的味道都很不错，小樽的一天完美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