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特报专稿 记者/李照
全球疫情持续升级。根据世界卫生组织3月16日通报,中国以外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数已超过中国。海外多所高校停课放假,一些留学生在压力之下选择回国。
疫情阴影下的留学生选择回国将经历什么?会面临哪些检查?荔枝新闻联系了一位从英国回国的留学生谢枫(化名),她向记者讲述了她回国路上的故事。
谢枫介绍,回国途中她做了非常严密的防护,近三十小时不进食,只上过一次洗手间,回国后自觉接受隔离,“不给国家添乱。”说到近日个别归国人员瞒报以及提出无理要求的争议,谢枫认为这是给整个留学生团队抹黑,其实绝大多数留学生都不会这么做的。
谢枫身边的同学也有选择留在当地,“每个人情况不同,有的同学是住单间,买东西也有上门服务,但我是跟几个同学合住,共用厨房,没有隔离的条件。”谢枫说这是她选择回国的原因之一。
以下是谢枫的口述:
我是一名在伦敦读书的大二学生,今年21岁。在考虑回国前,我们学校已经有一个确诊病例了,然而整个校园里放眼看去仍然有很多人不戴口罩。
这跟当地的防疫措施是有关的,官方不提倡戴口罩,所以戴口罩显得另类,甚至会被排挤和歧视,没办法,我就只能在戴上口罩后再裹一条围巾遮住。
更令人忧心的是,我在当地媒体上没有看到有效的防疫政策,对于普通人的防护建议还是停留在反复强调多洗手,然而当时英国的确诊病例已经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3月8日晚上,我开始看回国机票,四千元,比现在的价格好多了是吧,但我还是犹豫了一个晚上,没想到第二天直接涨到七千多,不能再等了,我迅速下了单。
为了准备这一趟长途飞行,我买好了口罩、护目镜和防护服,并且做好了尽量不进食减少上厕所的准备。我订的航班是3月14日的联程航班,先从伦敦飞香港,再从香港转机到成都。
14日上午,我到达希思罗机场办理登机手续过安检。希思罗机场没有额外的安检防疫措施,跟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机场我戴着两层口罩,里面是医用外科口罩,外面是3M口罩,随身携带消毒酒精和纸巾,每10分钟就擦一次手。过完安检,我就穿上了防护服——我是我那趟航班上唯一一个穿防护服的,不过也没人觉得我奇怪。事实上,其他人的防护措施也很到位,每个人都戴着口罩,有人还戴了护目镜和手套。
接近12小时的飞行,飞机餐食并不是像外界说的那样只有矿泉水和点心,仍然有饭有菜,旁边的旅客摘下口罩吃得津津有味。但我不敢,我担心进食后会想上厕所,所以12个小时里我滴水未进。
由于在香港机场中转,我们不用取行李,过完安检之后进入登机口大厅候机大约有3小时时间,在这期间我终于趁没人上了一次厕所。忘了说,在香港过安检我穿着防护服也没有被要求脱掉。
实在太渴太累,我担心自己还没到家先饿倒在路上了。我就去星巴克买了一杯带吸管的饮料,然后躲到没人的角落里揭开口罩猛吸了两大口,喝完扔掉之后,我又换了两个新口罩,整个过程非常快,不给病毒任何可乘之机。
在香港转飞成都的飞机上,乘务员给我们发了国内入境的健康申报表,机餐是水和点心,我用吸管补充了一点水分。这几乎就是我整个行程唯二的两次补充水分。
飞机平安降落成都双流国际机场,所有机上人员必须坐在位置上等待检疫人员来量体温,结果很不幸,我斜后方有个女乘客嗓子痛,我们后面六排人(大概三四十个人)都被留了下来。
乘客被按照国籍分类,念到名字就先出去。心里不着急那是假的,但还能怎么办呢?只有等呗!我们被留下来的人一直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下飞机,然后坐摆渡车到登机口等待检查,那位喉咙痛的乘客被单独带走了。
下摆渡车后,我们的护照被收走,每个人拿着之前填写的健康申报表继续排队等待检查。下午一点多飞机落地,六点多才轮到我们检查。
检查的地方特壮观,很多张桌子摆在那里,检疫人员与乘客面对面一对一询问,主要是问从哪里回来呀,在哪里读书呀,有没有接触感染者呀,有没有症状之类的问题。检疫人员看到我的防护服都乐了,说你居然穿得跟我们一样。
我如实告诉了工作人员学校有人被感染,并且飞机上那位喉咙痛的乘客座位就在我斜后方,虽然我本人没有任何症状,但我还是被视为密切接触者,我的健康申报表上被写上了“密接”两个字。
随后,我被通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做咽拭子采样。医生用一根棉签伸进喉咙,让我发出“啊”的声音,几秒钟采完结束,工作人员将护照还给我告诉我可以走了。过海关、取行李,一切都非常顺利,在出机场前,我终于脱掉了自己的防护服。
为了尽量避免跟家人接触,爸妈开了两辆车来接我,然后他们开一辆车回去,我自己开一辆车。爸爸把车钥匙放在车里,等爸爸上另外一辆车后,我才去到我的车里拿酒精消毒液给行李和身上消毒,然后开车回家。
到家后,我就径直进了自己的房间,爸爸也不住在家里,我被告知自己隔离,每天分早中晚三次向社区报告体温。
结果,最让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刚回来第二天,我接到社区的电话,告诉我我乘坐的航班有人确诊了!我赶紧上网查新闻,确实有一位无症状感染者。他的座位也被标注出来,我拿出机票一核对,就在我后面三排!我觉得我这一路也太不容易了,一位无症状感染者,一位疑似病例,离我座位都很近。
据新闻说他自述在飞机上有戴N95口罩,但是一想到从伦敦到成都,几乎18个小时我们都在同一班飞机,我整个人都懵了。
所以这里我也要提醒还在国外的朋友,如果在国外能够不出门隔离也挺好的,来回路上真的有风险。
得,这下不能再居家隔离了,必须得集中隔离。次日救护车就开到了我家楼下,这还是我第一次坐救护车呢,前面的工作人员全副武装,我一个人坐在后面,救护车把我拉到了集中隔离酒店。
现在我每天就住在集中隔离的酒店里一天两次测体温,我们学校也因为疫情放假了,本来也接近复活节假期,这一放假可能直接放到5月考试,我们老师说这次考试可能要线上举行。
有很多留学生很关心现在要不要回国,我把我的故事讲述出来,想告诉还在犹豫的留学生回国需要经历的真实情况,也希望那些指责留学生“跑毒”的同胞能了解我们的真实处境,还是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严格服从安排,对自己和他人负责。我的家人现在虽然没有被限制外出,但爸妈也很少出门。
这就是我在飞机上惊心动魄的18小时,我想这也会是我终生难忘的一次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