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荔枝名家对谈》是由荔枝新闻和知名自媒体公号《四味毒叔》联合出品,由著名媒体人谭飞、李星文、汪海林、宋方金、史航担任主持,推出围绕江苏艺术名人访谈或文艺作品评论的36期节目。
在这里,你能听见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业界大咖们的独家发声。
单雯说:“舞台的艺术是未知的,只有舞台才最能体现出表演的艺术,因为它是一气呵成的,更为带劲、更过瘾、也更刺激,站在舞台的那一刻,才是我人生价值的体现。”
戏中见人,眼中见戏
谭飞:欢迎单雯来到《四味毒叔》。
单雯:谭老师好。
谭飞:我今天见了单雯果然是又美丽,又有智慧,眼神就特有灵气。
单雯:谢谢。
谭飞:所以我想先问问关于练眼神的问题,因为其实普通人也知道,戏曲演员有时候就是靠眼睛来说话。
单雯:对。
谭飞:你怎么样让你的眼睛又好看,同时又有灵气,还有悟性?
单雯:那么首先就要从基本功开始说起,因为我们从小练的就是眼神。其实演员的眼神是说话的一扇窗户,传递心灵。那么和对手在对戏的时候,传达的感情也是从内心散发到眼睛,再表达出来,那我们从小就是要练从眼眶开始用劲,就不能说是傻瞪,那么我们的眼眶的肌肉就要用劲,这样眼神它就是有内容的。那么还有,眼神不能散戏,什么叫散戏呢?就是不能经常去眨,你一旦入戏了以后,观众看得很投入,你也很投入的时候,你突然眨一下,整个戏就跳出来了,就断掉了,叫断片了。所以说,眼神对于我们戏曲演员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谭飞:那我想用两个成语考考单雯,如果是说让你表达两个意境,一个叫含情脉脉,一个叫悲痛欲绝,你用眼神来表现一下,我们给单老师一个镜头。
单雯:好,先来含情脉脉。其实悲痛欲绝,要比含情脉脉要容易表达一些,那么戏曲当中最难表现的其实就是欢喜的那些戏。那含情脉脉这种比较抽象的东西,就是眼带水光,然后很温情的看着你,但是又不能眨,要有聚光的那种感觉,比如说你看到心爱的对象,那你先看到他,然后亮住了以后给观众看到,你看到了,然后我这时候再柔下来,再慢慢地欣赏。从上打量到下,从下打量到上,然后再害羞,这是古典的美女。那么还有刚才谭老师说的悲痛欲绝,悲痛欲绝比较容易把握一些。它有一个点,就是内心的一种张力,自己先要定住神,眼睛里感觉到失望,然后眼含泪光不能掉下来,因为它跟影视表演还是有区别的,它不是像影视那样真实,它是源于生活,但又高于生活的这样一种舞台艺术。所以它的那种表演方式就是要很有张力。
谭飞:我觉得这个是高级的美,你看演完这个悲痛欲绝,眼神里已经有眼泪了。
单雯:对,但是不能掉下来,掉下来我们整体的表演就脏了。
谭飞:对,其实我觉得刚才这两幕我们的影视演员应该学一学。特别是到含情脉脉这一幕的时候,我都不敢看,我怕我魂不守舍,这就是戏曲的美。
人一己百,时不可待
谭飞:单雯,因为你是四代的戏曲世家。那么昆曲世家它培养孩子跟一般的家庭培养孩子,你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单雯:我觉得像我这个戏曲世家出来的,父母都比较严厉,他从来不表扬你,就是说他看你做得好,他也不会说你好,他只会挑你的毛病,说你还有哪里不足。其实我的老师也是这样子教我的,就张继青先生,她从来也不会说,我学生哪里好,或者我父母,也不会说我女儿怎么怎么样,他们就会觉得你今天的演出还有哪些地方不足,你不能沉醉在观众的欣赏和热爱里面。你必须要找到你自己真正的问题所在,所以他们每一次过来看演出跟我讲的都是问题。还有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没事就是谈表演,谈戏,不光是昆曲。在家里面我们也看一些各个剧种的表演,每个演员都有好的地方,包括地方戏剧种那都有借鉴的学习的地方,这都是相通的。
谭飞:就是说他们给的压力反而比平常家庭要大?
单雯:那肯定。
谭飞:但可能这种压力有时候就变成了动力,让你觉得经常是学而知不足?
单雯:对。从小尤其是我母亲对我还是非常严厉。以前属于那种接受能力不够快,然后母亲就跟我说,笨鸟先飞,老师如果不教你,你就在旁边看老师教别的学生如何去做,但是如果哪一天老师把你揪出来说,你来一遍,如果此时此刻你不会,那你就放弃了机会,机会永远是给有准备的人。如果你在旁边看得很认真, 那么也偷偷的学到了,等到老师叫到你的时候,你一出来,老师会说,我没有教你,你居然能做到这么好?那你就获得了机会,老师就发现了你,所以机会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谭飞:那这么多年的昆曲生涯,给你的人生观上有什么改变吗?
单雯:我觉得昆曲能够让我静下心来,因为外面的世界是还是比较吸引人的,但是我又能够静下心来一门心思地从事昆曲这个职业,我觉得这也是昆曲从小赋予我这样子的一种心境,我觉得我跟昆曲的节奏一样,温文尔雅,然后慢慢地去揣摩它、研究它,想把每一出戏都唱好,表现好,带给观众,对。
谭飞:就那种慢的慢节奏的东西其实能够让自己特别的平静,没有压力。
单雯:对。
谭飞:那我们也知道单雯明年就要当妈妈了,我想问,你会让你的孩子今后去学昆曲吗?
单雯:因为戏曲它是一个综合的艺术,它是要看各方面的条件,形象、个头、嗓音、还有扮相,还有灵气。那么如果小朋友他具有这样子的条件,可以让他尝试一下,但是如果他不具有,我觉得千万不要浪费时间,误人子弟。
谭飞:那你会像你妈妈对你这么严格吗?
单雯:当然会,因为戏曲如果你不够严厉的话,出不来人才,你必须要这样子去严厉对待,他才能够用功。如果一个偷懒的小朋友,你说让他能够有很好的发展,我觉得不可能。因为虽然你从小具备了这些优先条件,但你还必须要用功,这个东西是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老师知道,一周不练观众知道。
谭飞:好,那么我也听说就是好多电影、电视剧,包括卫视的节目都想请过您,但是你好像都拒绝了,那可能很多年轻人看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为什么拒绝?
单雯:可能跟我的家庭有关,我家庭首先它是一个戏曲世家,就是给我的一种安定的感觉,让我能够一门心思静下来揣摩舞台艺术。所以我个人也是非常喜欢舞台艺术的,从小到大是有一种不能割舍的感情在里面,从10岁那年就开始进入到戏校,学的就是昆曲。所以你如果一下子让我抽离,做另外一个行业,总觉得有所不舍。那么如果在中途抽离出来去拍电视,你回过头来就会觉得好像这一段时间我落了很多的功,会不会就补不回来,会有这种感觉。
谭飞:那我们也知道像李沁她原来也是个昆曲演员,想必你也注意到她的表演,那么你觉得如果是一个昆曲演员她再发展影视,她是不是也有她的一些优势?
单雯:当然有优势,因为我们科班出身,从小训练的这种表演,我觉得在影视上面一定有很大的帮助,尤其是她的眼神。
昆曲,一场高级的意淫享受
谭飞:那我们讲到《幽闺记》,它是喜剧,你的感觉是什么?因为演喜剧也是比较少见的。
单雯:对,《幽闺记》是我为数不多的喜剧戏,在之前演的《桃花扇》《南柯梦》《牡丹亭》,它最后的结尾其实都不是很圆满,但唯独这个《幽闺记》,它是一个大团圆的这样一个结局。其实这出戏我很喜欢,因为它虽然是闺门旦应功,就我们昆曲大家闺秀小姐这样子应功的一个行当,但是它带有一种小女孩的那种娇滴滴的感觉在里面,因为在战乱时期跟父母分开了,所以她内心有一种惶恐,然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是那个小生的角色,蒋世隆,她就觉得你是我可以信任的人,你一定要带着我走。如果你不带着我走,我可能就被乱兵打散了。
谭飞:乱世飘萍嘛。
单雯:对。她抓到一个可信任的人,没想到跟他日久见真情,两个人就相爱了。这样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在中间那种小的细节里面,发生了很多那种女性主动的感情线。
谭飞:就有点当下感。
单雯:对,所以为什么说昆曲符合现代当下年轻人的审美,是因为它有很多爱情故事,都是一些千年不变的爱情故事。很多感情线路,不同的恋爱故事。那么像这出《幽闺记》就是属于女追男的一种感情线。所以它有区分于以往在闺阁之中的那种含蓄的女性。那么表演起来也是有一点点区别的。那种小女孩的东西,再加上一点点的主动,那么等到小生开始主动的时候,她有一点退缩。
谭飞:欲拒还迎。
单雯:对,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大家闺秀,不能够做主自己的婚姻,所以她又有一点退缩。在那种感情之间,那种推推让让。
谭飞:就那种暧昧和微妙。
单雯:对,特别有趣,观众看了也觉得很有喜感,每一场都会觉得很有乐趣。
谭飞:其实我对昆曲原来的认知就是五个字,精致的闷骚。
单雯:真的很准确。
谭飞:你看木心的《从前慢》那种感觉,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微信,只有车马和邮件,人送的邮件。可能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当下人其实也能发现它另外的美。
单雯:对,就是昆曲为什么那么有魅力?首先它的故事情节,再有就是它的文辞。它的文辞不同于别的剧种,它是属于像文言文的那种格律。那再加上它的表演很有特色。它不像一般的板腔体的戏曲,板腔体是用胡琴伴奏的,是有过门的,但是昆曲它是一根笛子,开唱了就到底。它是有连贯性的,就是载歌载舞的形式,边唱、边表演。那么对手他也会在你的表演当中,穿插他的内心戏,所以两个对手在台上,整个就是很完整的一出感情线路的戏。
谭飞:其实一直有一种互动。
单雯:对,一直都有互动,所以尤其是大学生,他会觉得是一种,就像您刚才说的,是一种高级的这种意淫的享受。
谭飞:因为他可能只能在梦中能见到这个场景,你把这个梦搬到舞台上了。
单雯:对,甚至于它两三个字里面它就有个典故,这也是昆曲文辞的魅力。
谭飞:我跟白先勇先生有过一个对话,就是他当年推广昆曲的时候,也是认为这是特别中国的一个曲种,因为它是中国所有美的集合。
梦回舞台,千百次锤炼
谭飞:那么当然有一个问题就是你不停地在塑造一个角色,演一出戏,可能如果是影视演员,他会觉得好累,好疲倦,甚至有一种审美的疲劳感。你像《牡丹亭》也是演了几百场了,那你怎么保证那种新鲜感,保证那种创作的欲望呢?
单雯:因为像我们已经演了上百场、上千场的《牡丹亭》,《牡丹亭》也是昆曲当中闺门旦的必修课。那么如果经常有演出的话,甚至天天演,看的人他不是天天看你,它每一场都是不同的人,但是你每一次演员状态也是不同的。你比如说今天的身体状态很好,你可能发挥地也很好,但如果你今天状态不好,或者是你身体不舒服,你可能没到位,你如何去补救它?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舞台经验,那甚至于你每一次演出你可能都是不一样的体会,然后你会觉得这是一个我的职业修养,我必须要把这场演出当成第一次,因为每一次来的观众都不同。你每次带着这种心情去演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每一次演绎出来的杜丽娘,你找到的内心的感觉都是不同的。因为像我们小的时候去理解这个文辞,根本就没法去理解,如何去理解这些很露骨的这种词呢?像长大以后我们才会明白这个剧本是什么意思,春情难遣是什么意思?然后这个时候你才有内心的东西去体现,之前10岁的时候根本就不懂,都是一些表面的模仿,就是老师怎么说你怎么做。
谭飞:其实跟你的人生阅历也有关系。
单雯:是有关的。
谭飞:你慢慢成长,长大之后,你对里面的很多唱词可能就更理解。
单雯:对,所以说每个年龄阶段去演绎杜丽娘或者是任何一个角色,它都是有一个每个年龄阶段不同的美好。那比如说16岁的时候我演绎杜丽娘,那就是本色出演。
谭飞:你本来就是花季少女。
单雯:对,本色出演。但是等到了二十几岁、三十几岁再去演她,那更多的是你内心的一种贴切,但是你可能外表它没有16岁那个时候那么符合,但是你内心的感觉又更精进了。而且还是觉得只有舞台最能体现出这个表演的艺术,因为它是一气呵成的,更为带劲、更过瘾、更刺激一些。就是你今晚的表演其实是一种未知,你不知道今天晚上的状态是什么,你也不知道观众的反应是什么?为什么有很多的影视演员最后就觉得话剧非常有劲,他到了舞台上就会散发着那种表演的热情,就觉得站在舞台当中才是人生价值的体现。
谭飞:你能直面观众,接收这个现场反应。
单雯:对,你们还会有互动,如果你表演得很到位的时候,观众会给你呼应,感人的时候观众也在擦眼泪,你是用声腔的表达,但是观众能被你唱得掉眼泪,我觉得这种事情就是非常激动的,然后最后谢幕的时候,观众的这种热情的掌声也是给自己的一种鼓舞。
以梦为马,水磨传馨
谭飞:那你的师父张继青先生,拿了第一届的梅花奖,就是凭着《牡丹亭》。那么35年后你也是为省昆摘下第10朵梅花,也等于说是继承了师父的愿望,那你的感想是什么?
单雯:其实当时真的是非常激动,因为张继青先生拿这个梅花奖的时候也是首届梅花奖,并且是榜首,也是这部剧。35年之前其实我还没有出生,所以我后来想一想真的是非常荣幸,35年之后,我又能够摘取第29届梅花奖,并且也是榜首,所以就觉得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天意,那么也是一种缘分,就觉得我能够把张继青老师这种好的传统艺术,能够延续下去,延续了她的艺术生命,我觉得这个责任也是很重大的,也是更好的一个起点,可以让我以后也能够再去传承给我的学生,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儿。
谭飞:我想再打听一下,当时师父知道你也拿了梅花之后,她给你的祝贺是什么?或者说她有没有再叮嘱你还得注意一下?
单雯:因为她当时也没有想到,刚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就是说恭喜你,因为她知道我平时也很努力。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就觉得你得到了回报,真的为你开心。那么甚至于她会说,没有想到35年之后你也是榜首,就是老太太很高兴。
谭飞:那么都知道梅花奖其实它的级别和分量非常高,相当于戏曲界的奥斯卡。那么你年纪轻轻就拿了这么大的一个奖,还是第一名,这个对你的人生会有什么影响吗?
单雯:我觉得不是影响,而是更好的一个激励。因为大家看我的目光就不同了,要求也更高了,所以接下来站在舞台上演绎的任何一个小片段也好,新戏也好,对我来说都有压力,因为大家看你一出场的目光就不一样。
谭飞:梅花奖获得者。
单雯:这个起点在这儿了,对,原来可能就你随便怎么样大家还可以原谅你,但是现在这起点特别高,那自己对自己要求也高。
谭飞:就相当于给了自己更高的一个追求的高度。
单雯:对。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不光是要发展它,你还得传承它,因为戏曲它是一个口传心授的艺术,你必须还要再培养下一代,所以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谭飞:你说到了传承,去年的紫金文化艺术节上,你师父带着你同台演了《牡丹亭·游园》当中的《皂罗袍》,作为告别演出。
单雯:师父的告别演出。
谭飞:对你来说,你师父的这场告别演出,你有什么样的感慨?
单雯:我觉得我小的时候,还没学戏的时候,我就在这个舞台下面,看着我师父演出,就在这个舞台上。那个时候不懂昆曲到底是什么,只觉得很美,扮相很好看,这个姐姐很漂亮,只是这么感觉。自从我学了戏以后,我母亲就给我拿她当时的磁带去听,就觉得怎么能唱这么好听,这昆曲也太好听了,如果能跟这个老师学戏就非常的荣幸。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大家,能够在最后一场演出是跟我一起在舞台上去完成,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荣幸
谭飞:那你有没有设想过,就是说假设你到了张老师这个年龄,你有没有可能说我也带着一个我欣赏的徒弟上台?
单雯:有可能。就像今天我们再来讲,曾经有一次,我没有出生的时候,一个很有名的记者采访了我父亲,就说,以后你家小孩出生了以后会不会学这个?然后他就回答了一个,应该不会吧,然后没有想到......
谭飞:世事难料。
单雯:对,世事难料。
谭飞:主要这种传承也是很美好,很吻合昆曲的艺术规律。
单雯:对,就作为老师的我也是很欣慰的一件事儿。
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谭飞:那么我跟罗周也聊过,罗周虽然说是戏曲编剧,但其实编剧是一度创作,演员是二度创作。那么她也讲到了一些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的二度创作。你能不能跟观众分享一下,在戏曲排练的时候,就是演员、编剧跟这个戏是怎么互动的?
单雯:其实说演员是二度创作,不如说是三度创作,因为他中间还有一个作曲。作曲其实是二度创作。他根据编剧的曲牌来把这个曲子写好了以后,那我们拿到这个曲牌,首先我们就能看出此时此刻这个人物的情绪。那么我们根据这个情绪和这个人物的个性,我们再去填身段,再去塑造他。你不光是要贴切这个人物的性格,还要根据他的唱腔去表达。因为戏曲它每一个动作,我们叫顿头捺脚,它都在这个动作和声腔当中一气呵成。
谭飞:那么梨园行是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单雯:对。
谭飞:刚才咱讲到拜师学艺,其实可能年轻的演员他有一些困惑,那我是学老师,我得学得像他呢?还是说我有创新?
单雯:因为有的学生他模仿能力也很强,那么老师也会有一些自己的毛病。但就是可能在你身上做是毛病,但是在他身上做是特色,他会做出那种味道,他合适。
谭飞:还是跟每个人有关系。
单雯:对,就是一个老师教出来10个学生,10个学生做这一个动作,都是不一样的韵味。然后那有的学生他可能学了以后就没有学到精髓,只是学到他一个外壳,学到精髓的才是叫“学我者生”,就是说我同样做到老师的韵味,但是我又有我自己的特色。
谭飞:对,就昆曲绝不是模仿秀。
单雯:对,是这意思。
谭飞:所有老师教你的目的,也不是说你跟我一模一样,而是说你得有自己的特色。
国风回潮,昆曲再领风骚
谭飞:那么就是现在这几年国风是有点回潮,就是包括说到昆曲的美就是兰花指间,兰花指是特别有名。很多人甚至都会做,那么你给大家简单介绍昆曲还有一些什么美?
单雯:就像刚才谭老师说的手势,那不光是一个兰花指的动作,这个兰花指虽然好像觉得摆得很好看,但是如果我加上这个过程,它不是轻轻的就这样做的,我骨子里都是有劲的,为什么小的时候耗一个山膀(舞蹈动作名称),就是我们戏曲的山膀,一耗就是10分钟?因为让你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一下子就能到达这个位置,还有为什么说戏迷、票友做出来的动作,和科班出身是有区别的,其实就在骨子里这一股韧劲当中,我做所有的动作都是有韧性的。
谭飞:它不是轻飘飘的。
单雯:就像打太极拳一样,骨子里都是有劲的,所以大家在欣赏戏曲的同时,你们也可以去注意一下演员的这些身段的表现。那比如说还有水袖,水袖的这个力度也可以区分这个角色行当,比如我现在是大家闺秀,那么我抖水袖可以小一些,就是一点点就可以了,很轻柔,但如果我是杨贵妃,那我就要把这种霸气体现出来,就在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这么一点点的区别,一个力度,一个弧度都能区分它。
谭飞:是,刚才你那个兰花指就是绝不是一般人能够简简单单做到的,它真的是功力,需要长年的积累才能练成那样。
单雯:是。
谭飞:那么现在确实戏曲在年轻化,我也知道你有很多粉丝,就跟施夏明一样,都是算是青年偶像级的,那么你怎么看现在年轻人对昆曲的喜爱?你觉得这是一种附庸风雅,还是真的说明咱们的国粹有它的魅力,年轻人也会喜欢?
单雯:我觉得现在昆曲的年轻观众真的是越来越多,并不是附庸风雅。首先我们每年都有进大学演出的计划,然后进到大学,大学生都非常疯狂。因为他们很多都是学文科的,他们课本上也有,这是第一,第二,都是才子佳人,俊男美女很好看,这是第二个吸引他的。那甚至还有一些小朋友,小朋友可能一下子吸引他的不是这些剧情,也不是文辞,可能是他的扮相,就觉得戏曲人物在舞台上原来这么美,这个水袖原来这么漂亮,所以很多小朋友也狠喜欢。那么还有一些白领,他可能就觉得工作对于他来说节奏比较快,那么昆曲让他们可以静下心来去欣赏,让他可以慢慢品。那么也会有一些有文化底蕴的人,他会喜欢昆曲,是觉得这个文辞很够劲、很够嚼,就是我这样想也可以,那样想也可以,不要说那么明白,说那么明白我看电影去了,就是要这种似有非有,然后动作也不是那么露骨,点到就好,这种反而是一种美。在现代社会来说,它反而是一种时尚,是一种流行。
谭飞:因为它很独特,可能那种常态的美跟昆曲的美比起来,它的高级感较差,昆曲它有很多难以描绘的,难以一言以蔽之的一种意境。那么再说到现在都知道江苏的文艺政策上是很支持昆曲发展,你觉得这样的一个支持力度对昆曲未来的发展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利好?
单雯:我觉得现在的昆曲已经被广大的观众知晓,那甚至于没有看过昆曲的人都有听说,这就是我们社会的一个进步。那么现在政府也是非常重视我们昆曲,很多的招待演出,对外文化交流,那首先就把昆曲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代表中国。而且因为我们昆曲属于是联合国首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所以这也是能够搭建对外文化交流的一个桥梁。那甚至于我们昆曲在国际上来说,外国友人也很喜欢,他会觉得这是你们中国最为传统的东西,妆容也是很奇特的,他们觉得很新鲜,非常欣赏我们的传统艺术。
谭飞:再问一下单雯,因为都知道你要当妈妈了,我们可不可以问一个时间,你什么时候再重返舞台?因为都知道舞台肯定是你最爱的一个地方,观众什么时候能再次看到你?
单雯:尽快,最快的速度,应该明年。
谭飞:好。
单雯:明年一定会。
谭飞:我们期待再次在舞台上看到美丽的单雯。
单雯:好,谢谢。
谭飞:好。
单雯:谢谢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