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大咖”为淮安文化“寻根”

　　12月12日，由中国新石器时代考古专业委员会、南京博物院、淮安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主办的淮安黄岗遗址考古发掘成果论证暨“青莲岗文化”学术研讨会在淮举行。

　　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博物馆、北京大学、南京博物院、南京大学、山东大学、山东省博物馆、陕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数十家全国文物考古科研机构、重要高校和博物馆的“考古大咖”齐聚大运河畔，共同破解淮安黄岗新石器时代古人类遗址背后所蕴含的“文化密码”。

　　复活

　　2018年上半年，在淮安市东郊徐杨乡黄岗村一处河道建设工地，发现一处深埋在地下的文化遗存。经过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和淮安市博物馆考古队（2019年单独设立为淮安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进行联合考古，对这处数千年以前的淮安古人类文化遗存进行抢救性发掘。

　　经过考古发现，黄岗地下的文物堆积丰富，延续时间长，以新石器时代遗存为主，并见两周、汉及唐宋时期遗存，说明从七千年多年前开始，古人类便在此繁衍定居，先后存续有数千年。

　　目前，考古工作者在遗址核心区5000平方米的范围内已清理不同时期墓葬、房址、灰坑、灰沟、烧土堆、柱洞等各类遗遗3800余处，出土了大量的陶石骨玉瓷铜铁等不同质地遗物2000余件。黄岗遗址出土的陶钵、陶釜、陶豆数量较多，类型丰富，带圈足、带支座的陶器与北面山东地区大汶口文化遗址、南面长三角地区的马家浜文化、崧泽文化一些遗存有明显不同。黄岗遗址出土的陶釜数量众多，而且明显有阶段性变化，早期的陶釜跟同时期山东大汶口等釜型器具有很多共性，而后期釜型鼎则跟高邮龙虬庄文化遗址的陶釜更为相似。

　　另外，专家还关注黄岗出土的彩陶，这些陶片有着鲜明的地方特色：很多出土的陶器为夹砂陶，器物带有扳手，便于使用；彩陶图案有太阳纹、U型纹、网状纹等多重样式，而且多绘于陶器的内壁，这与同时期中原地区的仰韶文化彩陶和山东地区的大汶口文化彩陶有明显的不同。

　　南京博物院吴文婉副研究员将通过土壤浮选等考古学方法得出的研究成果跟大家分享。六千多年以前的黄岗先民已经过上了稻作农业为主的生活。他们种植大面积的水稻，同时还种植旱作的粟和黍，同时利用野生林地资源和近海渔业资源，进行家猪养殖、采集狩猎和水产捕捞。山东大学历史学院宋艳波副教授对黄岗遗址出土的一万多件动物骨头进行的鉴别，发现黄岗先民的肉食食谱非常丰富，既包括家猪、狗等，还有梅花鹿、麋鹿、獐子、牛、羊等各种野生哺乳动物。另外，出现在黄岗先民餐桌上的，还有龟、鳖等浅水爬行动物、蚌螺等水生软体动物，还有各种青鱼、草鱼、鲈鱼、鲢鱼等常见鱼类。

　　青莲岗文化是淮安文化的根

　　寻根

　　研讨会的各位考古专家目光不仅仅聚焦在黄岗遗址这50000平方米的范围内，而是穿越时空，从更广阔的天地间思索这一件件文物背后的历史密码。

　　江苏考古学界的老专家邹厚本研究员深情地说道：“青莲岗文化是一代代江苏考古人的心结。”

　　黄岗遗址北面约20公里的古淮河边有一座小土岗，名叫青莲岗，1951到1958年，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代的江苏考古工作者在这里发现了石器、陶器、炭化后的籼稻粒及渔猎用具、红烧土建筑残迹等，确定这里是一处距今六千年前后的新石器时代人类遗址。因为青莲岗遗址，考古学家便将六千年前中原和东南地区之间的众多古人类活动遗址统一定名为青莲岗文化。“青莲岗”这个名字，名噪一时，写进了诸多考古学教材和论著中。

　　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随着我国考古事业的深入发展，考古工作者在山东、上海、苏南和浙江等地相继发现了更多、更有代表性的五千到七千年以前的古人类遗址，山东地区的大汶口文化、北辛文化，长三角地区的马家浜文化、崧泽文化等纷纷“独立”。而淮安地区的青莲岗遗址本身遭到破坏，周边地区也没有进行系统的考古发掘，因此，“青莲岗文化”的范围从跨越数省被逐步“蚕食”。到了1974年长江下游新石器时期学术研讨会时，提出并坚持“青莲岗文化”的南京博物院考古部原主任纪仲庆自嘲为：“孤军奋战，大败而归。”

　　青莲岗文化被历史所淡忘，但是作为五千到七千年前最具代表性的淮安史前文化，始终是淮安人心目中文化的“根”。2018年黄岗遗址石破天惊的发现，重新唤醒了江苏考古人对青莲岗文化的心结，也重新向世人宣告淮安史前文化探索的新纪元。2012年，老淮阴地区范围内的宿迁市泗洪县顺山集发掘出来距今8000年前的古人类聚落遗址，改写了江苏文明史。由此，江苏考古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在苏北的淮河下游。

　　2018年以来，南京博物院和淮安市博物院联手，在黄岗遗址的发掘中，充分挖掘现场遗址信息，利用地层学、器物学、古生物学、科技考古等多种手段，国内众多考古专家和考古科研团队通力合作，让黄岗遗址成为最能体现淮河下游六七千年前古人类文化遗存。2018年上半年，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在古淮河到黄海之滨的淮安、盐城进行了多处考古调查，初步发现了淮安区的凤凰墩、西韩庄、茭陵集、山头、严码以及阜宁县梨园遗址等一批同黄岗遗址聚落特征、文物类型相似且年代相近的遗址。这就充分证明，黄岗不是孤零零的一群人，而是整个淮河下游土著先民“大家族”中的一支。

　　在这次成果论证会上，南京博物院的考古专家详细论证了黄岗遗址与周边遗址的关系。距今7300到6200年左右的黄岗一期遗存跟凤凰墩等遗址一起，形成了与周边蚌埠双墩一期遗址、濉溪石山孜二三期遗存、沭阳万北一期遗存、灌云大伊山早期遗存等较为相似却自身特征鲜明的考古学文化；距今6200到5800年的黄岗二期遗存，又同南面高邮龙虬庄文化关系极为密切。因此，专家们基本同意，可以将这支距今7000至6000年之间，主要分布于淮河下游地区的土著文化，重新定义为青莲岗文化。

　　淮河流域古文明是华夏文化重要组成部分

　　愿景

　　淮安地处淮河下游，位于大运河与淮河交汇处，也是江淮平原文化南北走廊的重要区域。淮河生态经济带等国家战略的提出，同样有着深远的淮河流域人文历史背景。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先生提出区系类型理论，将我国古代新石器时代到文明起源时期的考古学文化划分为燕山南北长城地带为重心的北方、以山东为中心的东方、以关中（陕西）、晋南、豫西为中心的中原、以环太湖为中心的东南部、以环洞庭湖与四川盆地为中心的西南部、以鄱阳湖-珠江三角洲一线为中轴的南方等几大板块。其中，淮河流域当时仅有青莲岗等少数典型遗址，因此重视程度不高。近年来，随着高邮龙虬庄、蚌埠双墩、泗洪顺山集，尤其是淮安黄岗遗址的发掘，淮河中下游流域的古代人类文明演进，逐渐清晰起来。

　　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所长林留根便将青莲岗文化上升到我国史前淮河流域文明总体进程的高度来看。他认为：淮河为我国古代四渎之一，是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同时也是南北文化区的分界线，是连通东西南北的重要文化走廊。青莲岗文化作为一支距今7000至6000年之间，主要分布于淮河下游地区的土著文化，它上承顺山集文化，下启龙虬庄文化，为我国史前文化中重要的一支，是淮河流域古代文明的源头之一，在中国东部地区古代文化版图中占据重要位置。

　　与会的江苏、安徽、河南、山东等省考古专家对于淮河流域古文明研究作了一定的畅想，认为有必要以黄岗遗址考古发掘为契机，重新将青莲岗文化从淮安推向全国。对于考古工作者而言，充分构建起青莲岗地区考古学文化谱系，厘清青莲岗文化的代表性遗址、分布范围和发展变迁，填补淮河下游地区考古学区系空白，更深入地建立起顺山集文化-青莲岗文化-龙虬庄文化发展脉络，更好地揭示七千年至五千多年前淮河中下游地区新石器文化发展状况。对于地方政府和文物部门而言，一方面要做好保护规划，开展长期的、细致的文物科研和管理工作，另一方面要讲好“淮安史前故事”，让文物“复活”，让遗址“说话”，努力让考古学、历史学、文化遗产研究等走近大众，激发淮安乃至淮河生态经济带城市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