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本栏目是由荔枝新闻和知名自媒体公号《四味毒叔》联合出品,由著名媒体人谭飞、李星文、汪海林、宋方金、史航担任主持,推出围绕江苏艺术名人访谈或文艺作品评论的36期节目。
在这里,你能听见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业界大咖们的独家发声。
施夏明说:“舞台艺术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就在于它的一气呵成。你从站上舞台的那一刻起,你就是那个人物,你不能跳脱出来。你的一丝走神,都会被观众所觉察到,昆曲是一门造不了假的艺术。”
我不是偶像,只是一名昆曲小生
谭飞:欢迎施夏明,我们原来可能更多是跟影视圈的演员、导演、制片人对话的这么一个平台,但是今天我们把触角伸到了昆曲。
施夏明:传统艺术。
谭飞:传统艺术,对,因为其实我也是个昆曲迷,而且我今天看到你我可以断言,就是昆曲需要你这样的青春偶像,虽然说这个偶像还不是全国意义上的,但是至少是有了很多喜欢你的拥趸,心态上跟你当时当学员的时候变化大吗?
施夏明: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偶像的这样一个身份,而且我觉得喜欢我的这些观众其实最本质的还是被昆曲所吸引,被昆曲的这种细腻的唱、演,所吸引。那么此时此刻我觉得身上更多肩负的可能就是传播昆曲的这样一种使命感。对,因为昆曲的这样一份美好,值得更多人来喜欢它。
谭飞:你是什么时候真正从内心爱上了昆曲?
施夏明:排演的第一个大戏《1699桃花扇》,那么从那个戏开始,我开始站在舞台上享受舞台了,那一刻是一个转折点。但是要说慢慢爱上昆曲那还是在后面一点一滴地跟老师学习的过程。其实我觉得昆曲于我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老师的引领,因为老师她把自己的一辈子贡献给了昆曲,从她的老师辈手把手地学下来,然后在她身上经过消化,经过在舞台上的演练、打磨之后,然后到现在再来传给我们这一代。其实我觉得这就是一种中华民族最宝贵的品质,就是传承。然后这种传承其实是非常动人的,老师对于我的这样一种栽培,无形中就会影响着我,让我慢慢地爱上昆曲。
谭飞:讲到国庆之后,10月9号《梅兰芳》就会首演,紧不紧张?
施夏明:压力山大。
谭飞:那么我特别想问你抗压的方式是什么?
施夏明:给自己找点自己爱好的事做,或者嗑安眠药呗。
谭飞:每天都要吃安眠药吗?
施夏明:我最近几天每天需要半粒安眠药入睡,这样子就是起码能保证睡眠时间,保证第二天的体力。创造这个人物真的不容易,因为这个人物是中国近代艺术史上的一座巅峰,我们要抓住梅兰芳从艺生涯当中某些闪光的点,把他个人闪光的品质展现在舞台上。毕竟这是一个跨剧种并且跨行当的演绎,我本身是一个昆曲的小生演员,但我要演的是一个京剧,而且是男生演旦角这样一个角色。所以基本功和对于人物塑造方面,对于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谭飞:那么再讲到你主工的就是昆曲中的巾生这个行当,给大家介绍一下跟其他行当的区别在哪?
施夏明:昆曲的分行主要是生、旦、净、末、丑,这样一个大致的分行,那么巾生就属于小生,就是“生”当中的一个细分行当,主要是饰演一些还未考取功名的年轻人,往往是一些风流才子,然后跟故事当中的女主角在花前月下谈恋爱的这样一种存在。
昆曲是一招一式的传承,需温火慢熬
谭飞:比如说我们可能更多的知道是《牡丹亭》、《桃花扇》,像其他的一些昆曲的曲目可能外面的很多人就不知道了,你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昆曲怎么样才更容易地出圈,让更多的观众知道?
施夏明:昆曲在我们剧院的运营方式其实一直都是奉行着两条腿走路的理念。一方面是老师传承给我们的传统折子戏的部分,那么还有一部分我们每年都会创排一些新戏,试图在一个晚上把一个故事说完。这样子的大戏无论是在舞美、声、光、电上面,都跟传统折子戏那种黑底幕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显然就是在声、色方面更容易吸引入门级的观众。通过这两条腿走路,应该说成效也是很显著的,很多年轻观众都会往往先从新戏被吸引入坑、进门,进了门,那就别想出去了,很多人都会进到我们的兰苑剧场里面来,欣赏我们的传统折子戏,这个才是昆曲最核心最精美的部分。
谭飞:那么我们也看到现在好多短视频平台也在搞什么学戏曲大赛,或者“人人都能唱”,你怎么看这个现象?
施夏明:我觉得是因为在国家这几年重点对回归传统文化的支持下,全民逐渐地开始意识到什么才是我们中国诞生的文化瑰宝。
谭飞:就说明传统文化回归了,同时用现代的科技让这种传统文化传播地更宽更广。
施夏明:对,昆曲最常见的就叫一唱三叹,一个字可能要唱好几拍,然后它韵腔的过程又会把一个字拆解成好几份。经常有人会说听不懂,觉得昆曲好慢,欣赏不来。但其实相比我们现代听的很多流行音乐,快节奏之下,我更喜欢的其实是昆曲这样慢悠悠的演唱,这是属于我们中国人的一种审美。中国人本性骨子里面其实都不是急躁的,都是心存一份安静的。
谭飞:正好是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可能有点儿急躁,我们需要停下来,让自己急躁的心慢下来,我们反而应该是多听听昆曲。
施夏明:没错,而且像昆曲在舞台上的演绎,唯一的布景就是一桌二椅,背后就是一块黑底幕,所有的场景都是靠观众接受到了演员的唱词,表演,演唱之后,通过他们的脑海去想象出来的,这是我觉得是中国的戏曲审美最高级的地方。
谭飞:我想起了四个字,就是文化自信,可能昆曲中的某种中华文化韵味,正好是我们特别值得骄傲的地方。
施夏明:对,我觉得舞台艺术最让我着迷的地方就是在于它的一气呵成。在舞台上面,从你站上舞台的那一刻起,你就是那个人物,你不能跳脱出来,你的一丝走神都会被观众所觉察到。
谭飞:就必须人戏合一。
施夏明:对。所以我就觉得昆曲应该说是一门造不了假的艺术,它的含金量由此可见。
谭飞:而且它是不能量产的,它是像手工作坊一个一个精细地做出来的。
施夏明:对,一方面它是通过传承,一招一式的传承,就像是我们所奉行的匠人精神一样。
谭飞:就是温火慢熬。
施夏明:对。
谭飞:从童子功到一步步有了舞台经验,再到名满华夏。但现在很多影视圈的年轻演员可能成长得非常迅速,所谓的小鲜肉,所谓的大流量很快就能成为角儿。你作为一个昆曲的后起之秀,你怎么看待这个现象?
施夏明:现在很多人都是拿着手机,对着电脑、电视,通过这样子的媒介来接受信息量化,自然而然是更简单、更快速、更直接的一种方式。只要花费不多,就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明星。那么还有一种就是昆曲,走到剧场里面,坐下来以后,要完完整整地欣赏一个昆曲演出要两三个小时,然后才能知道说了一个什么故事,你从中才能获得感动。但恰恰是这种时效性没有那么快的一种艺术形式,才有这种浸润式的效果。
谭飞:润物细无声。
施夏明:它从最深处可以触动到你心里面某个点,而不仅仅说是声色犬马。
为了传播昆曲,我们下了很多功夫
谭飞:你这样的颜值到影视圈也是有饭吃的,有没有这样的诱惑?
施夏明:早些年我有接收到这样的邀请,但是我拒绝了。因为当时接到的邀请是跟我所从事的主业——昆曲,是没有关系的。到今年上半年的时候我有幸参与了一个剧组,那么在这个剧中我饰演的本身就是一个昆曲演员,那我想的是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让昆曲站到另外一个平台上,通过另外一种媒介,去展示在大众面前,那未尝也不是一种很好的办法。
谭飞:也是传播昆曲的一个方法。
施夏明:对,参加这个剧组的初衷还是想要把我自己学习的昆曲传播给大家。
谭飞:其实我们现在也看到很多,包括相声演员,他在改一些传统的小调,当然改编有赞成的也有批评的。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传统曲艺在传承和创新中它的一种平衡?
施夏明:就比方说我们这一次创作的《梅兰芳》,它是一个昆曲现代戏,在我们剧院应该说在整个昆曲的历史上面都很少有。明代以后乃至到清朝、民国时期都没有类似的题材能够流传至今的,那么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昆曲的这样一种载体,它很难去创新、去演绎当代的一些人或者事。那么我们这一次在排演的过程当中也是做了积极的探索和尝试。首先在语言上面,我们还是坚持用昆曲的韵白,而不是用普通话。一旦用了普通话,那么我们很容易就变成另外一种形式,叫做话剧加唱。现在有很多的现代戏的排演,都会走入这样一个怪圈,都是普通话,然后开始一段剧中的演唱,它有一种剥离感。那么我们这次仍然选用韵白,但是在韵白的念白、节奏、尺寸上面,我们又做了非常大量的功课,力图使我们的韵白口语化。就像我们现在在聊天一样,但是又是适应在舞台上的那样一种呈现方式,让观众仍然能够觉得这是在拉家常,但是又不失为它本身就是个昆曲。
谭飞:就是不脱离那种环境,不造成违和感,还有一种在不违和的状态下的一种人、戏、词合一。
施夏明:对,是的,然后再加上表演。大家都知道昆曲逢歌必舞,那么在昆曲演唱的时候就必须要载歌载舞,那么在现代戏舞台上面,我们显然不可能穿水袖那种长袍,我们穿的都是不带袖子的现代人穿的衣服。那么我们如何去用我们昆曲的手、眼、身、法、步去展现在舞台上,这又是一个难题。那么我们直到现在还在排演的过程当中,希望能够在10月9号的首演当中,我们能够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谭飞:所以我们也希望,第一是10月9号《梅兰芳》大获成功,第二是我们希望今后能让全国的观众都看到你的表演。
施夏明:谢谢,谢谢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