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读|我们经常杜撰自己的记忆,旧时光总是美人
2019年08月08日 17:14:31 | 来源:荔枝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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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戚宛珺
(作者戚宛珺,“荔枝新闻”特约作者;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比利时作家阿梅丽·诺冬,有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孔。 和很多作家不一样,诺冬的硬照,都有种时尚大片的感觉,如此彰显存在感的长相气质,我猜测不是狮子座,就是天蝎座。 诺冬生于日本,长在中国,原籍比利时,现居法国,自称是“无国界作家”。 “日出之国”日本对诺冬来说,保留了太多的最初:无忧的童年,温柔的乳母,甜蜜的初恋。以上这些,本该完好地珍藏在记忆里,不再触碰。“直至今日,我与日本之间的田园牧歌都是完美无缺的”。 现在进行时的不快,让人们无限放大过去完成时的温柔,旧时光她总是美人。 杜撰的幻觉,让人安心,也叫人害怕。安心,是因为记忆完美地存在于过去,已成定局不会改变;害怕,是因为物是人非,任何形式的回溯都能轻易地击碎梦境,重回现实。 故地重游叫人唏嘘慨叹,重温旧梦在尴尬中结束,一场回溯,找回的东西往往没有失去的多。“在梦想成真的时候,却清晰听见她破碎的声音。”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埋首向前,没有心力和勇气去经历再一次失去。作家总是敢于尝试,诺冬选择了回身。 二十年后,她带着忐忑与激动重返东瀛,在这一次旅程中,体会到的失意大过感动,却让她原本过剩的情感、纷乱的心绪,都得以重新梳洗。 我虽对这个古灵精怪、情感充沛的法语作家很陌生,但对她此行的目的地,却有着如同儿时记忆一般虚幻的熟悉。因为从小喜欢动画的缘故,太多最初的印象定格在二次元。 《灌篮高手》的湘南海岸与江之电代联系着青春与热血,《东京巴比伦》的东京塔象征着繁华大都市的寂寞与疏离;金色稻田和白色云朵覆盖的乡村是安于平凡,治愈温暖;穿水手服的少女和白衬衫的少年是干净清澈,敏感纤细。虚像中的日本,是我儿时的精神游乐园。 2013年,我站在镰仓那个晴子向樱木挥手的铁路道口时所体会到的不可思议,大概正如诺冬在夙川找到儿时记忆中没有变化的排水沟和下水道。这些寻找与喜悦,是一场无法引起任何共鸣的自我朝圣。在这场朝圣中,“我所体会到的最为强烈、最为深刻的情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但是,这件毫无意义的事情,让我无比怀念,唤起了幸福感。 诺冬说道:“在西方世界‘怀念’是被人轻视的,它是有毒的厚古薄今的价值观。”因为不承认失败,所以被鼓励着眼在当下,寄托于将来。但是,如果说沉浸在怀念的氛围里是麻醉,强行割裂过去也是另一种逃避。 与昔日恋人伦理分别后,诺冬写到“一切都结束了”“又重新感觉到了虚空”。她认为,这种西方价值体系中的失败对于她,则是一种恩惠。“在欧洲,这会让人想到寡居、阴暗、得不到安慰的人;在日本,我只是无婚约,非明亮,这一切无需安慰。虚空里没有圆满”。 失败并不只有消极、可耻,它也可以维持平静的状态,不需要认可和打扰,只是存在。 “怀念”一词的日语为“懐かしい”,音节很温柔,念出口缓缓的,似乎陷在回忆里。也许,唯有正视、包容了逝去的不完美,不再执着于手中紧紧攥住的“幸福”时,才能平静释然地看待得失,体会到书中所阐述的那种,幸福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