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宛珺

　　（作者戚宛珺，“荔枝新闻”特约作者；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夏天的记忆多半是轻松美好的，但2019年的夏天，是动画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我们再也无法等到一个“漫无止境的八月”了。被称为“业界良心”的日本动画公司京都动画被暴徒纵火，33人死亡，36人受伤，大量珍贵的资料被烧毁，众多我们熟悉的动画监督、画师生死未卜。

　　京都动画创作了太多带给我们欢乐与感动的作品，2012年的《冰果》是我最喜欢的一部。它为故事的取景地——日本歧阜县带来了近21亿日元的经济效果。

　　我有幸在2016年去那里逛了一逛，虽然动画已完结四年，但依旧能感受到这部用心的作品在持续地带给人们力量。

　　感谢这些真诚创作的动画人，我们在这里，我们都记得，我们不会离开。

　　前往高山，一半是因为2012年的一部校园推理动画《冰果》。

　　头脑灵活、直觉敏锐的懒惰美少年折木奉太郎奉行“节能主义”，原本打算过灰色的高中生活，却被好奇心旺盛的女主千反田琉璃感染，加入了神山高中古典部。

　　从此，他们解开了不少生活中的谜题，例如：

　　“为什么古典部社团的刊物要起名《冰果》这个奇怪的名字？”

　　“去年前老师上课时，为什么会突然对窗外的直升机产生了兴趣？”

　　听上去是一部青春励志作品？并不是，每一个谜底的揭开，都有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无奈与沉重。

　　然而，我们男主角折木，却不知不觉开启了他此前一直抵触的，蔷薇色的高中生活。

　　《冰果》改编自日本推理小说家米泽穗信原作的《古典部系列》小说，动画由业内知名公司京都动画制作，是当年一部“慢热”的口碑佳作。动画热播之后，作为故事舞台神山市原型的高山市，迎来了一波波和我一样的朝圣者。

　　高山市的《冰果》之旅，是我继2013年镰仓的《灌篮高手》后，又一次真正的巡礼。

　　我反思过，朝圣的目的是什么呢？

　　在相同的场景前，拍下相同景别的画面，或者融入进去，做一次不彻底的cosplay，意义何在？但这样理性的思考终究战胜不了感性的驱动，游走在高山市区的我，一次次惊讶地发现剧中几乎1:1复刻的场景，欣喜若狂地拍下一张张图片。

　　除了重要的宫川朝市、锻冶桥、弥生桥，甚至只是一个红绿灯路口，一张公共卫生间前的长凳，都能激起我内心无限波澜。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真心喜欢《冰果》的故事，喜欢剧中的人物，也喜欢这部制作精良的动画。

　　1．希望有生之年再来到这里，这家咖啡馆依旧在

　　Bigggest咖啡馆是千反田第一次拜托奉太郎调查她叔叔过去的地方，是剧中重要的事件场景。其实撇开巡礼，这里也是家能够放松身心的古朴咖啡馆。音乐舒缓，光线柔和，容易叫人放下警戒，听一听别人的心事。

　　我到访时非常幸运，千反田和折木的桌子正好空着，赶紧坐到那古老的挂钟下。我点了一杯很直男的美式，直男旅伴却选中了千反田大小姐的那份，端上来的杯子都和剧中一样精致。

　　我一边喝咖啡吃甜点，一边给小伙伴们写明信片。期间还有一桌台湾来的客人，听他们坐下后聊天，也是为《冰果》而来。

　　两人看上去三十多岁，聊天的表情严肃认真，内容从作画到摄影，不住地观察、拍摄，我猜想他们大概是相关从业人员，不是单纯喜爱这部作品的粉丝，可见《冰果》在业内的口碑与影响，制作公司京阿尼业界良心。

　　翻看店内的留言簿，世界各地的朝圣者都有，有不少来自中国。其中有一页，竟是曾给折木配音的中国声优的笔记：

　　“看到动画场景照进现实的那种喜悦与激动，我会回味一生。希望《冰果》会永存于大家的记忆中，希望有生之年再来到这里，这家咖啡馆依旧在！”

　　看来每个到访高山的朝圣者，都有相似的感动和心愿。

　　高山因为《冰果》吸引了更多的游客。在观光案内所可以免费获取精美的巡礼地图，在纪念品商店可以买到以剧中刊物《冰果》为包装的甜点馒头，在街边的校服制作专门店里可以发现折木和千反田的同款校服。这些细节都进一步拉近了观众和这座城市的距离，但高山带给我的意外惊喜不止如此。

　　2.今天用掉的运气，回家得吃一年泡面才能补回来

　　夜晚饱餐了一顿牛肉，我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踱步消食，忽然看见一间贩卖动漫周边的小店，亮着白色的灯。进店绕了一圈，想买一只橡胶的千反田钥匙链，去前台付款时老板却告知：这是非卖品。

　　我一时间没听明白，老板急得手忙脚乱，翻箱倒柜从一沓厚厚的文件夹里找出了英文版的活动翻译。原来这是抽奖的奖品，600日元抽一次，从A到G一共7个档位，我选中的这个钥匙链是F奖对应的奖品。

　　从小到大，我就是个不受幸运女神眷顾的小孩，猜拳都输得难看，抽奖更是永远只有餐巾纸级别的奖品。好在我看上的物件也是个吊车尾，就试一试手气吧。

　　我心不在焉地摸了一把，刮开来的一瞬，老板比我还激动：“おめでとう ！”我如梦初醒，瞪大双眼，随后激动地在店内一跃而起，奖券上显示了一个惊人的A。

　　冷清的店内一下就炸了，微胖的老板一路小跑到货架，为我取下了A奖的奖品——千反田爱瑠的女仆装手办。他一再地恭喜我中奖，告诉我这是他店内唯一一个A奖，一年了都没有人抽中，我真的太幸运了。

　　“我一定好好珍惜！也非常谢谢您！”从钥匙扣到市场价8000日元左右的手办，千反田大小姐一定是收到了我的爱，给我准备了这样一份鼓励。

　　一阵热烈的寒暄过后，我们和热情的老板道别，我怀里揣着千反田大小姐，像变态大叔一样咯咯直笑。旅伴嘲笑我，今天用掉的运气，回家得吃一年泡面才能补回来。

　　3.即便没有才华横溢，至少可以认清自己

　　从灰白色到蔷薇色，从独自一人到万众期待，对折木这个主角来说，这应该是一个积极的故事。然而我在看《冰果》时，却感受到一种绝望——是社会的复杂，是人心的冷漠，是个人的极限。

　　全社会都在讴歌青春、鼓励创造的时候，十几岁的他们看到了命运的走势，摸到了头顶的天花板：一方面是怎么也无法逾越的自己，一方面是对未来的期许和漫长的道路，这种绝望折磨着每一个人。

　　对奉太郎的好友福部来说，对学生会副会长来说，对漫研的学姐来说，身边总有一个不需要努力，也可以轻松超越你的存在。这个人让你知道，什么是天赋，但那些有天赋的人，往往满不在乎。

　　有才华的人，人们一定会给予更多的关注和喜爱，比如主角折木，但我认为《冰果》故事的中心，是女主千反田爱瑠。

　　有些人信手拈来，就能轻松取胜；有些人精疲力竭，也只能到此为止。第一种人容易骄傲或倦怠，第二种人容易偏执或放弃。好在有另一种人的存在，那就是千反田大小姐。大小姐作为当地的“富二代”，没有一点傲娇属性，清楚地知道应当肩负的责任、自己的能力以及未来该做什么。

　　她能冷静地分析自己的强项在哪里，短板又是什么。她知道即便模仿学姐去拜托别人，她也无法成为“女帝”；知道即便对事物怀有极大的好奇与热情，她也无法发现谜底。

　　千反田从未因此停下脚步，没有因为“日后反正会觉得无所谓，而在今天干脆放弃”。大概是这一点感染了节能主义的奉太郎，也帮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即便没有才华横溢，至少可以认清自己。

　　“对于回到这里，我并不讨厌或悲伤，我希望作为千反田家的女儿，完成相应的责任。”动画里的高中生活得透彻，相比之下现实中的我简直过着土黄色的人生……

　　沉迷二次元二十多年，没有承担任何与之相关的工作，没有获得一点与之相关的成就，说起这个爱好都显得底气不足。我不知道自己会喜欢这些作品多久，在日后的时光里，是否还会因一部作品而感动，甚至去当地朝圣。

　　但是那个六月，我行动了起来，即便将来会觉得无所谓，我也选择了像千反田一样，活在当下。

　　动画的结尾，千反田对折木说：

　　“这里是我的故乡，只有水和土地，人们在渐渐老去，失去活力，我并不觉得这里是最美的地方，但我想向奉太郎介绍这里。”

　　实际上，千反田大小姐也向我介绍了她的故乡——因为动画制作团队的打造，因为米泽老师描绘的故事，因为千反田说出的话语，我来到了高山，发现了很多动画以外的东西，喜欢上了它的风景、美食、街道、氛围，发自内心地觉得它是座美丽的城市，值得守候。

　　这是《冰果》艺术与商业上的成功，也是它与粉丝跨越次元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