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新闻讯 记者/刘洁 王婕 摄影/权廉程
这几天，苏州微光女孩周芷晴的故事感动了很多人，视力只有0.1的她，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人民大学。相似的励志故事，也发生在南京一位微光男孩的身上：视力0.08的李凯轩，高考前就读于南京盲人学校，凯轩的班上一共有9位同学，他们是江苏省第一届视障普通高中班，最后报名参加特殊考生自主招生考试的8人，参加普通高考的只有凯轩一个人。关于凯轩的故事，荔枝新闻在去年也作过报道《高考·少数派报告|残疾考生:渴望“全纳”成长》，今年此刻我们的采访，颇有种见证梦想成真的感觉。
在2019年的全国普通高考中，没有经历过普通高中三年学习生活的李凯轩，最终以高出省控线43分的成绩录取为南京晓庄学院音乐学（师范）2019级新生。
李凯轩和妈妈在高考考场前留影纪念
这43分的背后，夹杂着凯轩五味杂陈的19年。荔枝特报记者也在凯轩确定被录取后的第一时间采访到他，请他和他的母亲、老师，一起回忆了这些年的不易。
荔枝特报记者与凯轩家人及老师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到处跑，他只能抓住老师的衣角”
妈妈的孕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家里也没有什么遗传基因，然而这犹如“中大奖”的概率，就这么发生在了李凯轩身上。出生后不久，凯轩被确诊为先天性白内障，晶体混浊、眼球震颤，这个世界在他眼里仿佛被拉上了帘子。经过多次治疗，凯轩的视力只有0.08。
李凯轩妈妈付女士
0.08是什么概念呢？国际通用的E视力表，凯轩只能看到上面最大的那个E，还是不聚焦的。
小时候凯轩在家旁边上幼儿园，付女士会站在自家厨房透过窗户悄悄看看儿子。“别的小朋友到处跑，他只能抓住老师的衣角，老师走到哪他就拽着老师衣服走到哪，别的小朋友做操，他就跟着老师转。”这种感觉“特别特别地难受”，这种难受在凯轩上一年级后持续加重。
李家的住处所在，可以上到南京一所著名小学，但每天凯轩都会因为写作业速度太慢被留校，其他小朋友活动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趴在栏杆上发呆。一年级的小朋友还不太懂事，时而会有同学欺负他，捉弄他，凯轩那会特别自卑，经常会哭。
为了让孩子找到更适合成长的学习环境，在多方咨询后家人让小凯轩转学到了位于南京老门东附近的“南京市盲人学校”。
学校向凯轩打开了一扇门，这个世界也向这个孩子投来了一束光，这束光，乘着音符的翅膀。
跟普通孩子一起钢琴比赛，李凯轩拿了江苏赛区第一
进入盲校后，凯轩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兴趣和梦想都与流淌的音符有关。视力有缺陷的孩子通常对音乐有着更深刻的感知，钢琴也成为了凯轩最好的陪伴。但是这个陪伴的开始并不容易，作为一个弱视的孩子，凯轩在起初的识谱上就面临着巨大困难。那时候，对乐理知识一窍不通的凯轩妈妈决定自己上。“我自己先去学五线谱，学会后再慢慢教他。”凯轩虽然有一点视力，但看五线谱很费劲，付女士就用家里的挂历纸，将五线谱放大画在纸上，标上高低音等符号，一点一点地教儿子。
付女士用挂历纸手抄的五线谱
“我第一次看到他弹琴，就莫名感动”，回首辅导凯轩钢琴课的这些年，盲校的音乐老师苏志卿感慨着时光的倏忽而过。
李凯轩在个人独奏音乐会上与苏老师的合影
这些年，她给凯轩一对一开了数不清的小灶，凯轩的毅力让她感叹，“为了完成自己独奏音乐会的梦想，他可以在暑假里每天自己练琴七八个小时，非常坐得住。”
苏志卿与李凯轩的钢琴课
虽然眼睛看不清，但这么多年来的刻苦练习早已让凯轩的双手可以在那88个黑白的琴键上自由翻转飞翔，取得的成绩，让人惊喜。
2012年底，与郎朗同台演出，2014年，与理查德·克莱德曼同台演出；
2014年，“星海杯钢琴比赛”，江苏赛区第一名；
2014年，参加在香港举行的“紫荆金杯国际少年钢琴比赛”，获得第二名；
2016年，举办了自己的“点亮心灯，放飞梦想”的钢琴独奏音乐会；
2016年，第三届香港国际音乐节获杰出金奖；
2017年，第十一届中新国际音乐比赛中国赛区一等奖；
2017年，第五届KAWAI亚洲钢琴大赛南京赛区第二名；
2019年，第十三届中新国际音乐比赛中国赛区一等奖。
上面的这些比赛，都是凯轩与普通孩子同场竞技。
李凯轩个人独奏音乐会
这些成绩，也让凯轩坚定了自己的音乐梦想。艺考那天，苏老师陪考，放听力的时候她一直跟着听，算着自己的学生这一题能不能答出，这一题能得几分。
凯轩没有让学校和老师失望，今后的道路，他将会用音乐去照亮自己的梦想。
为了考好文化课，除夕夜他还在向老师请教
对于艺考，凯轩算是胸有成竹，但文化课则让他忐忑不已：“感觉复习进度跟不上了。已经谈不上临时抱佛脚了，有一些必考知识点都没有学过，更不要说复习了。盲校虽然也使用统一高中教材授课，但授课和普通高考内容有区别。普通学校的学生可能已经复习好几轮了，我还是从零开始的状态，心里非常慌。”
整个盲校里，参加普通高考的只有凯轩一人，高三这一年，孤军奋战的凯轩开始了比普通备考生更紧张的日子。盲校的宿舍关灯时间早，凯轩就自备充电台灯，一个人在宿舍“挑灯夜战”，尽管这样的方式对弱视的他来说对眼睛伤害很大，但和梦想相比，这些都算不上什么了。
学校的天台是李凯轩接受老师们小灶的秘密基地
语文老师陈秋节给荔枝新闻记者看了除夕下午凯轩在微信上问她的问题。
李凯轩与陈秋节老师的聊天记录
“除夕下午我跟我女儿在贴春联，然后收到了凯轩的提问。”这样的学生让陈秋节在耐心回答的同时更多了几分感动，“我当时就跟女儿说，你看这个哥哥，这个时候还在学习。”
李凯轩语文老师陈秋节
这种提问，凯轩的每一科老师都收到过，无论白天深夜，凯轩坚持不懂的就要问懂，而老师们也轮番上阵为凯轩答疑解惑。为了让凯轩获得更有针对性的复习指导，高三后期盲校安排他去一中学习，每周回学校一次，由盲校老师再集中对他进行辅导。在普通高中凯轩面临的最直接的困难是讲义和试卷。无论是平时在盲校或是最后的高考，他的试卷都是经过放大的，而在一中他拿到的是正常字体。
“晚上回来写作业，我就帮他念试卷。”犹如当年亲自抄写五线谱，付女士在高三给儿子念过无数份试卷，包括上千字的语文阅读理解。做试卷的时候对题干或材料进行反复琢磨对于普通考生来说正常不过，但凯轩没有这个客观条件。付女士说，“有时候我念到口干舌燥，都不知道自己念了什么。”但是凯轩知道，妈妈只需要念一遍他就可以思考出答案，这是多年来因为自己的先天缺陷练就的后天本领。
从一模开始，凯轩把提高自己的成绩戏称为提高自己的“GDP”，最终自己高考的“GDP”，比二模高出70多分。
凯轩朋友圈的高考GDP增长历程纪录
这些年，凯轩获得过的荣誉同样值得骄傲：南京市百名美德少年、南京市优秀学生干部、南京市直属学校优秀团员。身为盲校的学生会主席，他联合南京外国语学校的同学为盲校的同学录制听力材料的题目，省去了老师们把听力题目翻译成盲文的时间。
凯轩联合南京外国语学校同学为盲校学生定制的含题干版英语听力
打开李凯轩的朋友圈，你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这是个视觉有障碍的孩子：坚持英语阅读打卡、逛博物馆、看话剧、自我调侃。
李凯轩的朋友圈
只是你不知道，英语打卡他是用手机放大字逐字逐句阅读的，逛博物馆和看话剧，都是借助于放大镜和望远镜。虽然视力和别人不太一样，但凯轩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依旧需要诗和远方。
凯轩的生活必备品：放大镜
盲校的老师们说，他们的高中班里没有熊孩子，身体上有缺陷的他们分外懂事。
南京盲校2019届高三学生毕业祝福墙
而学校里第一个参加普通高考的李凯轩的故事，会激励以后更多盲校的孩子：
你的每一分努力都会被记住，当时光划过，每一阵痛楚都是一点成熟，只要你奋斗了，终将会有收获。
南京盲校2019届高三学生毕业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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