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田勘

　　（作者张田勘，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学者，媒体人；本文系荔枝新闻客户端、荔枝网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全球最高峰珠穆朗玛峰近日天气晴朗，吸引了不少登山者前来，仅22日就有超过200位登山者从珠峰南北坡攻顶。人山人海导致攻顶风险大增，珠峰上出现了大排长龙的景象。许多登山者为登顶，被迫在海拔8000米的“死亡地带”排队3小时。据尼泊尔政府部门的统计，由于等候时间过长，消耗体力过多，加之高寒和缺氧，5月以来已有14人死亡，另有3人失踪。仅在珠峰南坡一周内就有7人丧生，仅5月23日一天就有3人丧生。

　　登上珠峰一直被视为征服世界上海拔最高山峰的壮举。不过，登珠峰也正在成为越来越失控的行为。今年尼泊尔春季登山季行将结束，仅尼泊尔政府统计，一共有868名登山者在今年春季获得了攀登30座山峰的许可，其中珠峰是381人。这还没有算从中国一侧登珠峰的人。

　　攀上珠峰就是征服珠峰的认知其实带有幻觉的成分。即便有无数人登上珠峰，珠峰也还是在那里，并不属于任何人，永远是自然的成分。登上海拔最高的山峰固然要克服人类的很多极限，但人类未必就因此成为英雄。

　　反过来看，涉足生命禁区，很多情况下不是人对自然的征服，而是自然征服了人。无数葬身于珠峰或其他山峰的人，以及即便登顶成功但又遭受永久性脑损伤的人、双腿截肢的人和失去手指脚趾的人，实际上是被自然征服了。

　　人为什么要登山？英国探险家乔治·马洛里的回答是：因为山在那里。马洛里是在攀登埃菲尔山峰时死亡的。这个回答被一些人视为禅宗式神秘莫测的答案，但其实包含了多种意义。山可登，也可不登。而且，有些山确实是不值得也不应当去登的，比如珠峰，以及至今谁也没有登上过的梅里雪山。后者向人们证明了，自然的一些部分其实和人类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容不得人类的涉足或征服。

　　梅里雪山当地人都说，能看到梅里雪山的人是幸福的。但是，如果要攀登雪山，恐怕就是不幸的了。最早攀登梅里雪山的记录是1902年英国登山队。此后，不断有许多国内外的登山爱好者向卡瓦格博峰进发，但无一不归于失败。其中最大的一次失败是1990年11月至1991年1月，中日梅里雪山联合登山队第二次攀登卡瓦格博峰，整个登山队共17人葬身于梅里雪山，其中中方6人，日方11人。

　　登山固然表明了人征服自然的信心和能力；不登山同样可以证明人类的另一种能力，有所不为和遵循自然规律。梅里雪山当地人认为，这是一片神山，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拜神山护佑。登山被认为是践蹋神灵，所以才会受到神灵的惩罚。

　　如果以现代的态度来看待，这是当地人的一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行为方式。山在那个地方既然是自然的存在，也就是当地人的衣食父母，因此给予它神圣的地位既是应当的，也是必须的。

　　再从尊重自然和生态的观念来看，对许多供给人类资源的地区不打搅不涉足，反而会保护生物多样性，获得源源不断的资源。作为地球最高峰的珠峰是地壳千百万年演化的结果，今天它已经成为影响地球气候的重要因素。维护它的纯洁其实就是在保护地球上的所有人。

　　再从遵循生命规律来看，高山意味着禁区，所有人都会产生高原反应。高原反应就是一种警告，不要涉足此地，否则付出的将是生命。人到了1500米到3500米之间的高海拔，会出现呼吸变快、加深，运动困难、疲劳、难以入睡、排尿增加等症状。在3500米到5500米的超高海拔，人会出现缺氧症、无食欲、脱水等症状。在5500米到8000米的极限海拔，会出现大脑混沌、肌肉无力、更易冻伤等症状。在8000米以上，就是死亡区，人类无法长时间存活，身体会迅速受损。

　　因此，现在的登山者在海拔8000米地方造成的拥堵，就是堵住了生命的路口。

　　尽管登山是必要的，但是，对一些有着丰厚文化积淀的和生物多样性的山川，保持其原生态而不对其“征服”，也许更为明智。因为，人类能克制自己的征服欲，以证明自己有所不能，比放纵自己的征服欲，以证明自己无所不能，还更难。

　　有些山峰生来就不是让人们征服的。为维护珠峰生态，为保护人的宝贵生命，最需要的是适当的“裹足不前”。

欢迎关注荔枝锐评（lizhirp）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