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宛珺

　　（作者戚宛珺，“荔枝新闻”特约作者；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供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有时候，旅行就是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

　　我们不远万里四个小时飞到泰国，又在mini van上颠簸三个小时到夜功，就为了看一眼火车进站。

　　当然，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火车进站的同时，原先放肆地铺在铁轨上的路边摊和支架雨棚会被迅速收起，给火车让道，当火车飞驰而过后，他们又会继续占用铁轨做买卖。烈日当头，铁道两旁挤满了游客，长枪短炮，汗水浃背，在本就局促的摊贩间寻找立足之地，等待两点半进站的火车。

　　慢慢地，在视力所及层层叠叠棚子的尽头出现了鲜艳的车头，车速比我想象的要快，车身也更大，夯不啷当地贴着我们驶过，车上的乘客明显比车下的游客兴奋，一个个探出身咧着嘴朝我们挥手，毕竟他们是霸道的一方。

　　这么一件趣事，许多年前你也许能从哪位作家的东南亚纪行中读到，十几年前你也许能从电视的旅游纪录片中看到，近几年你只需刷刷抖音、搜搜微博就能感受到，但人们还是想跋山涉水、实地亲临一番，为什么呢？

　　我们去的时候，短视频还没开始流行，甚至没法捕捉这个神奇的时刻，发布在社交媒体收获一堆赞。

　　每次旅行过后，最讨厌的就是：你兴奋地形容一件事，然后对面的人面无表情地说：“哦，然后呢？”弄得你尴尬地哑口无言。夜功的铁道市集大概属于这类经历。以前我说过，“旅行是适合和值得被分享的东西”，最近越发觉得那不过是一厢情愿。

　　东南亚的万里碧空下我完全晒成了狗，加上等待火车驶过后的空虚感，急于找些喝的吃的分散精力。夜功市集区域很广，铁轨两边的摊贩只是一小部分，穿梭在市集里，有种小时候和奶奶一起在污水横流的菜市场里采购的即视感。

　　简单的手工艺品，饱满的蔬菜瓜果，腥咸的各类水产，不知其名的煎炸小吃。从生鲜到熟食，从日用品到装饰品，这里和都市里灯光明亮，设施齐备的大型超市一样，可以满足生活的方方面面。

　　买了新鲜的椰子水，碳烤煎饼，各类烤串，一边吃一边逛，几人慢悠悠地在菜场里寻找各自感兴趣的事物，是团队集体行动，又各自心怀鬼胎。

　　比如猎奇的就喜欢拍一只只底朝天的烟熏青蛙，爱猫的会注意脚边迅速闪过的黑色暹罗猫，怀旧的沉浸在儿时拎着菜篮打酱油的旧时光里，我则念着“什么时候结束去安帕瓦坐船吹风啊，我快烤熟啦。”

　　跟小时候一样，不喜欢菜场，被资本主义的毒害，爱逛超市。

　　天气太热，不停工作的手机烫得要炸，安帕瓦水上市场两旁的店铺几乎都关门歇业，一群熊孩子在河里游泳，另一旁的主妇正在洗衣，和我们渐渐演化为观光景点的江南水乡并无太大差别。

　　我们坐船开过河道，驶过民居，路过寺庙，水域渐渐开阔，船速带着水花和热浪扑面而来，来不及躲避，只能全身心去体验热带的火辣与放肆。据说夜里搭乘这艘游船，可以看见成片的萤火虫，但我想先于浪漫萤火给心灵送上的抚慰与愉悦，乘客感受到的一定是蚊虫给皮肤带来的瘙痒与烦躁。

　　游船回来，一条条小船载着丰盛的海鲜出摊，水上市场开始营业，吃货们玩了一天就为了这一刻。找了处台阶，男神女神们纷纷不顾形象地蹲下，对着完全不懂英语的阿姨颐指气使，恨不得直接上船抢下篮子里所剩不多的虾兵蟹将。

　　涉及到吃，贝总一向挥金如土，面对六十块的账单，她豪气地掏出千元大钞付账，吓得人家阿姨差点以为她要承包掉这片水域的所有船只。其实不怪她，我们太放肆，海鲜太便宜。

　　一天下来，我依旧找不出这趟旅行的任何意义，索性放弃思考。

　　我们几乎每天都在拼命完成“有意义”的事情，学习、赚钱、创业、养家、生娃、爱别人、被人爱……匆匆几十年，我们竭尽全力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什么，刷出存在感，职场精英，贤妻良母，所有人捆绑在角色扮演中，无一幸免。

　　旅行之所以迷人，大概就在于它的无意义吧。像是一支吗啡，让你忘了生活中必须承受的重量和疼痛，在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异乡，吃吃喝喝，四处乱逛，幻想着自己无牵无挂，浪迹天涯。

　　夜功的第二天，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