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立生

　　（作者于立生，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资深评论人；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尽管难以置信，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一起人间悲剧。

　　当李艾玲找到失踪6年的女儿小茉时，女儿已和一对郑姓父子生下3个孩子。经DNA鉴定，大的系和60多岁的老郑所生，一对龙凤胎系和老郑的儿子小郑所生。而小茉本人则已患上精神分裂症，不复少女时的聪明伶俐。目前，河南驻马店市驿城区检察院已以涉嫌强奸罪对老郑批捕。

　　李艾玲有3个孩子，丈夫失踪，其中1个丢给家中老人抚养，两个跟李艾玲生活，小茉是其中小的那个。

　　2011年，李艾玲因经济拮据走上歧途犯罪入狱。这是悲剧的最早源头。按说，警方对李艾玲采取羁押措施时，本应依法对其未成年子女指定监护人的；但指定非法定监护人的亲属充当监护人，还涉及当事人意愿和能力问题。难道把3个孩子都丢给老人？不管怎样，当时没能解决好“事实孤儿”的妥善安置问题，小茉只能跟哥哥生活在一起。所谓“事实孤儿”，指那些因父母失踪、患精神病、重残、重病、服刑等各种因素，最终导致事实上无人抚养的未成年人。

　　当时的小茉才13岁，5年级，就辍学了。在这里，《义务教育法》被虚置。但是，即便学校或教育部门介入干预，也未必能独力解决小茉的吃饭、生活问题。

　　然后，小茉到一家服装店打工。在这里，《禁止使用童工规定》又被虚置。但是，即便劳动部门介入执法了，也同样未必能独力解决小茉的吃饭、生活问题。

　　2012年4月底，小茉和哥哥发生争吵后出走、失踪。不能不说，小茉的哥哥是无知、怯懦的，居然不敢报警，也不敢告诉妈妈。直到2016年李艾玲出狱，才知道小茉失踪的事。如果当初小茉的哥哥或其他亲属能及时报案，说不定就能够阻止下一步悲剧的发生。有时候贫穷，真不单是经济上的，还是智识和责任担当上的。

　　如今，当李艾玲找到小茉时，她已产下3孩，大的都已4、5岁了。由此，小茉曾“遭到毒打，用板凳砸”、“锁在家里”，“每天和郑某的儿子睡，有时也会和郑某睡，甚至三个人一起睡”等一系列悲惨遭遇才逐步揭开……而郑某家属竟恬不知耻地说：“当初如果不是我们收留了她，这孩子可能早都死在外面了，帮他们养了这么些年，现在却反过来要告我们。”其实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捡到了一个生育工具乃至性奴而已；即便收留、收养了小茉，这也绝不是对小茉施以侵害兽行的理由。

　　明显的涉嫌强奸、非法拘禁的刑事案件，面对李艾玲的刑事立案诉求，当地公安机关居然一度组织调解，由老郑出具保证书——“保证对小茉与自己的儿子一视同仁，不得侮辱、谩骂、殴打；保证小茉与其儿子结婚后男方父母不同住”；在老郑也曾与小茉生下孩子的事实浮出水面后，警方却只刑拘老郑而不刑拘同样涉案的小郑。这些都遭致了舆论的普遍质疑，但在现实层面，却不难找到解释。

　　如果警方把老郑、小郑都刑拘了，小茉又是精神分裂，剩下的3个小孩怎么办？是交给自己的孩子都抚养不好的李艾玲抚养？她又有无此意愿和能力？还是交给公安机关抚养？“事实孤儿”问题已在代际之间传递；要是此次再处置不当，难道让3个无辜孩子再重复小茉的悲惨命运？

　　正是当年对“事实孤儿”小茉的未能妥善安置，构成了她人生悲剧的肇始因素；而如今，同样是“事实孤儿”的安置难问题，掣肘了警方的依法秉公办案。

　　根据国办2010年发布的《关于加强孤儿保障工作的意见》，孤儿被界定为“失去父母、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未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在一些民政部门下设的福利院，孤儿入院的前置条件，是得提供父母双亡之类证明的；有父母如无父母的“事实孤儿”则被普遍排斥在了福利院的接收大门之外。

　　因此，一方面，国家民政部门的制度性救助体系，应作出调整，拓宽“孤儿”的认定口径，将“事实孤儿”纳入其中，将“事实孤儿”纳入福利院的救济接收范围。

　　另一方面，众所周知，我国的民间收养制度向称严苛，《收养法》中规定了种种前提条件，如第4条规定，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符合三种情况（丧失父母的孤儿；查找不到生父母的弃婴和儿童；生父母有特殊困难无力抚养的子女）才能被收养；满14周岁就不得被收养。因此，也有必要适度降低民间收养的门槛，让一些“事实孤儿”为有意愿并有能力的家庭收养，接受良好的生活、教育。

　　少女与一对父子生3孩，并精神分裂的人间悲剧，虽然只是一起极端个案；但却暴露出我国在孤儿救助、收养机制方面的若干短板，这些短板，亟需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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