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年前的重阳节,一个老人、一个和尚、一个“疯子”曾在鸡鸣寺“华山论剑”

2018年10月16日 21:08:09 | 来源:江苏文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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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百多年前,重阳节,蒙古人和起义军打得正酣,万里河山风雨飘摇,那个时代的武林高手为参加 " 屠狮大会 ",齐聚嵩山少林。

  一番激斗之下,张无忌与当世英豪,终于破除了蒙元的阴谋。

  过了五百年,又是一个重阳节,中华大地在日寇的铁蹄下危如累卵,当世的 " 豪侠 " 们又一次聚上了鸡鸣寺的豁蒙楼。

  但他们既没有屠龙刀,也不会乾坤大挪移,他们有的,只是一身文人风骨 ......

  武林大会

  一年一度秋风劲,1934 年的重阳节似乎比往年显得更冷冽些。

  而此刻,南京城中鸡鸣寺外却群贤毕至、人头攒动。豁蒙楼的有限空间里,竟云集了整整 103 位来客。

  这 103 位,个个身手不凡,每一个名字拿出来,都曾在近代文化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皆是当之无愧的 " 大侠 "。

  " 箫引楼主 " 叶楚伧、" 玉虎 " 叶恭绰、" 梦栩生 " 夏承焘、" 龙蟠迂叟 " 柳诒徵等等豪杰,纷纷到场,摩拳擦掌。

  鸡鸣寺内,落木无边

  只不过," 大侠们 " 的本领并不是拳脚功夫,而是写诗。此处要举行的也不是什么 " 武林大会 ",而是 " 登高诗会 ",各位以诗会友,把酒言欢,用文章见高下。

  大厅里人声鼎沸、访客如织,门外玄武湖畔,水平如镜、波澜不惊。

  此时,一位老者缓步走来,须发皆白神情坚毅,龙骧虎踞顾盼自雄,正微笑揖手和往来宾客打招呼。

  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

  华山论剑

  老先生一出场,四周的噪音就自动减弱了一半,一开口,气场便横贯了会场东西。

  这时候,如果你向身边的宾客问一句:" 上面的老同志是谁啊?" 那他多半会带着倾慕的语气跟你介绍," 他就是咱们的盟主,人称‘石遗老人’的陈衍陈大侠啊!"

  " 石遗老人 " 陈衍

  此时的陈衍已经 78 岁了,一套 " 同光体 " 诗论震古烁今,被誉为 " 六百年来一人而已 "。两年前他大寿之际,日本人突袭上海,老人家愤愤然拍案而起——

  " 生日不过了,筵席费全部充军,废什么话,打吧!"

  正是凭着这一身的胆识、魄力,陈衍不仅是当时文坛的泰斗,更成为了文坛的领袖,威望、名声,全都达到了顶点。他便是本次大会的第一位高手。

  老人看着眼前此情此景,想到了民族的现状,不免悲从中来,于是留下了这么一句:

  台城犹倚危楼路,榜额长留忧国心!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老人念着沉郁顿挫的诗,不免悲从中来,嘴巴拗成了一个大大的 " 苦 " 字。

  陈衍

  此时,旁边站的一位大和尚若有所思,只见他法相庄严,一眼看过去就非同常人。

  大和尚正值壮年,戴着一副圆眼镜,脸上胖胖的,忽而金刚怒目,忽而菩萨低眉,谈起诗文来又深不可测。他就是本次诗会的另一位盟主,当世的得道高僧——太虚大师。

  太虚大师俗姓吕,学名沛林,他把毕生的心血都投入了佛教改革中,座下有芝峯法师,法舫法师,大醒法师,法尊法师四大金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们都道 " 乱世菩提不问事 ",但太虚大师却带领着全体佛教徒,积极反抗日本侵略者,他说:

  " 当侵略者破坏国家伤害人民时,则任何人皆负有抵抗之义务。为正义而引起战争残杀,虽甚遗憾,然实不得已之事!"

  " 雪山老僧 " 太虚大师

  这位有血性的大和尚便是本次诗会的第二位绝顶高手。

  太虚大师当场有感而发,将自己强颜欢笑的苦涩,全部付诸诗里,只见他提笔写道:

  尚余群盗又佳辰,国难民灾岁岁新。未必登楼堪远避,聊因高会寄呻吟。

  曾问佛智本悲悯,自古贤能偏苦辛。安得疮痍成一洗,优游同作太平人。

  写毕,满座寂静,竟无语凝噎 ...

  " 别拉我衣服,别拉了 ..." 此时一个 " 疯汉 " 在人群的拉扯下,走到人前。

  说他 " 疯 " 并非没有道理,他嗜酒如命,有次喝到胃血管破裂,吐了满满一盆血。其他人吓得要死,他却越喝越兴奋、连连举杯要酒。

  他喝醉了还喜欢骂人,什么胡适、袁世凯、陈独秀都被他得罪了个遍,但是他就是能靠着不世之才,将这帮纵横捭阖的风云人物怼得一点没脾气。

  想必你已经猜出,他就是近代史上闻名遐迩的才子黄侃。

  黄侃

  当天,他没被邀请,但是看着外面下完雨、空气新鲜就自己跑去鸡鸣寺玩。谁成想,一来到寺庙外面—— " 嚯,这么多牛人都在,这是要干嘛啊?"

  这时候有人认出他来," 哟,这不是黄大才子嘛,稀客稀客,进来喝一杯吧 ",于是拉着他进去赋诗,这不,咱们就看到了前面说的那一幕。

  既然华山论剑有 "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 " 四位高手,那咱们的诗会就不会短一个。

  这第四大高手年龄最小,名气也远不如前面三位,但事实上,他才是这次诗会的关键!

  他叫曹经沅,是在那个新诗盛行的年代里,为数不多坚持写旧体诗的守望者。正是这个人,具体组织安排了本次诗会,在华夏大地身世沉浮之际,让诗歌的声音响起。

  他曾经看着玄武湖上的景色,感慨二十年来世衰国乱、斯文难在,无不动情地吟唱道:

  亦知世难殷,何心论袯除。将母嘤羽同,求友声自呼。

  玄武湖上,一碧万顷

  文脉君想要和大家多说一点他的故事,但是很遗憾,相关的文献资料几乎一片空白。偶然在网络上看到,2013 年时,有人专程去探访他的墓垣,但是一无所获。网友说,可能在城市建设中早已无影无踪了。

  谈到这里,我很想借用作家卢冀野对他的一句评价,因为在我看来,这个评价是最客观,也是最中肯的—— " 他是近代诗坛唯一的维系者 "。

  曹经沅

  文人风骨

  1934,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整个民族的命运,都在暴风雨来临之际前途未卜。

  那一年,在日本关东军的导演之下,溥仪回到伪满洲国做起了皇帝。也是在那一年,红军开始了两万五千里长征。

  相比之下,鸡鸣寺里的这次 " 诗会 "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它小到鲜有记载,连许多专家学者都闻所未闻。可就是这个事件,在文脉君眼里却极为重要!

  因为它让我看到了,中国文人身上,不仅有风情,更多的还有风骨。

  这帮读书人肩不能担、手不能提,每天只会抱着书本摇头晃脑。可能在侵略者的眼中,一发子弹、一枚炮弹,就能把这帮 " 书呆子 " 吓尿裤子。

  但是,在国将不国之际,这帮 " 书呆子 " 不仅一步没退,还选择用诗歌的方式,抒发一腔热血,延续这个民族的文脉,这便是文人的风骨!

  突然想起来,张艺谋的《英雄》里有这样一个场景:

  城门外万箭齐发,书馆里的老先生一席红袍,带着弟子们提笔写字,整个屋子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算被乱箭穿心,也不肯放下手中的笔。

  眼前的朱砂上写满了字,那一撇写的是士不可不弘毅,那一捺,任重而道远。

  (来源:江苏文脉 编辑/吴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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