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耷子

　　（作者耷子，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影评人，执行制片，江苏省电影电视评论学会理事；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寂静之地》是今年好莱坞恐怖电影领域的又一个大爆款，在中国上映之后亦票房不俗。对于见多识广的考据癖来说，这部在北美赢得零差评的电影，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登峰造极。尤其在影片上映之后，诸如蒂姆·波顿、希亚·马兰等一帮鬼才的昔日拿手绝活儿，又被拿来与《寂静之地》进行反复对比，仿佛本片导演约翰·拉辛斯基仅仅靠“致敬”，就落实了一次投机取巧式的完胜。果真如此吗？当然不。

　　我们曾一次次嘲笑好莱坞类型片段子老旧，可即便我们从《寂静之地》里可以看见很多佳作的影子，也不得不承认，在影片短短的两个小时里，你确实会被银幕上所发生的一切深深震撼。这就是希区柯克所强调的那样：这，只是一部电影。当我们根本无法在逻辑上获得喘息的余地时，我们只能向这部电影拜服。《寂静之地》几乎可以向所有眼高手低的影人施以无情嘲笑，在恐怖片已沦为简单粗暴的感官刺激时，《寂静之地》以罕见的精良做工和极为刁钻的角度，优化了恐怖片的惊悚特质，也营造出了难以抗拒的情感冲击力。

　　对白惜墨如金的《寂静之地》，并不是一部默片，银幕上所营造的宁静环境，始终涌动着一种催人呼喊的情绪——一家人挣扎在生死边缘，一旦出声外星生物便会把他们吞噬。于是，所有的生活化元素都成为了指向死亡的定时炸弹：他们永远手语交流，时刻蹑手蹑脚轻拿轻放，甚至连游戏用的棋子也都是由毛线编织而成的。这些细节在主角们看来早已习以为常，但对观众来说，外星生物所扼制的，是人类最可贵的对声音传播的迫切需要。这种压抑和恐惧，我们曾在《恐怖地带》（因吐沫传播病毒而不敢呼吸）、《夺命深渊》（岩洞潜水时担心窒息）等影片中感受过，而这一次，《寂静之地》将“噤声”推向了新的极致。

　　影片中的若干故事设定，似乎有“不作就不会死”的嫌疑，最集中的争议是——既然出声就要毙命，为何女主人公还要再怀一个孩子，在分娩时将全家拉入危机。但是，如果我们充分理解影片的前十分钟便会得知，发生在这个家庭的悲剧，委实需要女主角以孕育一个新生命去消解。“抗争”让这部电影变得很不一样。这不仅仅是一部讲述人类抗争外星人的电影，更重要的，是它着眼于人对内心的自我抗争，以及家庭成员之间的抗争，尤其是女儿与父亲从误解、隔阂到释怀，让全片人情味大大提升，让我们更坚定地与这家人站在一起。

　　影片的制作成本有限，因此哗众取宠的械斗场面并不多，影片之所以能让人自始至终保持亢奋，还在于导演精彩的场面调度和演员们忘我的表演。影片一半的篇幅为无声状态，但环境声的运用却相当考究，声音作为最大的焦虑点，始终牵动着观众的神经。最精彩的一场调度戏莫过于女主人公羊水已破，而丈夫和孩子都不在家，当撕心裂肺的尖叫一触即发，而外星人已遍布整个房间内外时——你闭上眼睛是没用的。这一段落在空间移动、景深控制以及演员表演方面达到了最精确地统一，观众只能狠狠咬住手指如坐针毡强忍下去。

　　《寂静之地》并不是一部无懈可击的电影，它与另一部激起广泛讨论的恐怖片《关灯后》，有着类似短板，那就是导演抛出一个强大到不容辩驳的设定后，究竟可以在合理性的拷问下维持多久。比如，父子两人在瀑布边可以抵御外星生物的骚扰，为何不把家搬到瀑布附近；再比如，既然枪可以瞬间摧毁外星生物，那么之前的悲惨日子又为何不能用枪去化解？

　　这些问题或许可以通过续集去解释，或许再也无法解释。好在，《寂静之地》在更多的疏漏爆发之前就已恰到好处地收场了，这在很大程度上维持了影片给人带来的好感——这当然也是一位成功的类型片导演，最引以为傲的“节制”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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