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风

　　（作者郁风，荔枝新闻特约评论员，时事评论人；本文系荔枝网及旗下荔枝新闻手机客户端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地狱看起来离我们很远，但实际上能离我们很近，对乐乐美发店的数十名女员工而言，地狱就是她们曾经的住所。从2001年到2013年，长达12年的时间，这家名义上的美发店通过拐骗和囚禁，用毒打、呛水、冻饿、灌尿等方式强迫数十名女孩进行卖淫，有受害女孩数年未能走出美发店一步。这很像是犯罪电影的情节，或者是某个偏僻地区的罪恶，但都不是，它发生在上海，这个大众眼中最不可能的地方。

　　从媒体报道看，这些受害者普遍来自于外省，抱着学美发的念头被骗至此处。她们刚入魔窟时基本未成年，涉世不深，在上海无依无靠，是美发店老板娘张九勤完美的下手对象。在这些被囚禁的女员工中，张九勤唯一忌惮的是位父母离异的上海姑娘，这位老鸨从不让其站街，因为担心被其亲人路过看到。略显讽刺的是，随后的事实证实老鸨的担忧并非过虑：正是这位上海姑娘逃脱后通过家人的熟人关系报了警，从而将这个魔窟摧毁，将张九勤抓获。张九勤一审被判无期徒刑，二审改判有期徒刑十五年。

　　网络上流传过帖子，“如果你被拐卖到深山，该怎么逃出去”，网友给了很多种看似有用的建议。但实际上，如果你被囚禁在上海一家美发店，都很难逃出去，那么被囚禁在方圆数里没有人烟的深山，恐怕就更绝望了。在上海这样的良善都市，绝对不乏愿意相助这些苦命姑娘的好心人。事实上，多位光顾这家理发店的客人曾帮助这些女孩出逃，有的成功有的失败。在地狱中也不乏人性的闪光，但遗憾的是，并没有客人选择曝光此地或者报警。我们看到，这些女孩在逃脱后，都不愿向家人提及自己的悲惨遭遇，更不用说向社会曝光。原因固然包括不愿让家人伤心，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老家亲人的思维落后，观念保守，女孩们担心亲戚邻居知道她们的不堪经历后，投以的目光并非是同情而是鄙夷。现在十分流行微博曝光，但对这些女孩来说多半难以启齿，也没有能力做到。报道中一个令人心酸的细节是，一个女孩曾从一位同情她的客人处得到一部手机，而她却不会发求助短信。

张九勤开的咖啡店

　　在美发店老板娘眼中，这些无依无靠文化不高的女孩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在美发店之外，她还开了一家正规咖啡店和一家餐厅，很多这两处的女员工被张九勤探好背景后骗至美发店囚禁，而咖啡店的男员工则充当看管她们的打手。这严密的犯罪链条让人不寒而栗。女孩一旦被骗到美发店，就会被扣押身份证手机，强迫写下欠条，并遭到毒打威胁。当然，在毒打之余，老板娘也不忘辅以谎言安抚，比如干到一定年份就会获得自由，比如会给忠心卖力的女孩找好婆家等。在暴力和谎言的双重作用下，很多女孩放弃了反抗的念头，更有的自愿充当监管者，以求获得老板娘的青睐。这家理发店俨然构成了一个微型独裁王国，你可以在奴隶社会或者古拉格劳改营找到它的相似踪迹。

　　然而老板娘没有想到的是，奴隶社会严格控制信息流通，而美发店对外界是开放的。总有客人会启发女孩的心智，促成她们逃跑。但是，无论如何，尽管这些女孩最终获得了自由，却无法解释这家罪恶的场所为何会存在12年之久，为何扫黄从未涉足这块魔窟，为何监管机构在如此长的时间内失察，为何这条罪恶之链长久未能曝光。而这些女孩在获救之后，又如何安抚她们受创的精神，如何补偿她们逝去的青春，如何让她们在未来的社会中更好立足？这是我们全社会应该帮助她们的。美发店的旧址在浦东川沙，而同样在川沙，迪士尼乐园在欢迎着幸福洋溢的游客们。这个乐园的游客大概很难想到，在天堂的不远处，存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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