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结局,皆为序章。
当保罗放下13年的沉沉负荷,火箭的季后赛旅行,才算正式启程。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看着保罗从精灵般的面庞慢慢熬成大叔模样,看着一树一树鲜花随风凋零,周而复始的盛夏,又来了。
这个季节,连拂过耳畔的风,都火辣辣,连最微不足道的小动物,也要发出最亢奋的嘶鸣。两个城市的热情也被这酷暑引到了沸点,比去年总决赛还要高昂的球票,注定了这场战役的非凡。
甚至,这场西决从常规赛季第一场就开始了预演。那一场,保罗干脆带伤上阵,火箭到终场哨响都以为自己输掉了对决,但杜兰特的压哨绝杀神奇的超时了0.1秒。戏剧性的反转让“灯泡”的处子秀美轮美奂,也预设了火箭巅峰一季的出人意料。
西部收官战完美呼应西部揭幕战,多圆满的剧本。联盟证明了自己的眼光,而我们也看到了盛世的容颜。双子星力战四大金刚,无论谁胜谁败,都无法遮挡这盛世的光芒。而雷霆,悲情的成为了耀世光芒背后的阴影。
2012年夏天,为了节省区区几百万美金,哈登被雷霆贱卖,后来他说,得知被交易的那个夜晚,他躲在家里哭湿了一被子,第二天早上他暗暗发誓,要让雷霆后悔一辈子。
但那会儿他的新东家已经连当三年乐透领袖,阵容凄凄惨惨。哈登本来只是雷霆的老三,平日里有两位大哥罩着,他只需要在替补阵容里虐虐菜,就可以轻松带走比赛。如今突然要当挑大梁,他会不会无所适从?
哈登只用了一个赛季就证明了,正因为有如此才华的他在替补席的隐忍,才有了那几年雷霆的辉煌。就像“一哥”甘心屈居勇士打超六,才构建起了三年两冠的强盛本源。
他几乎一己之力将火箭带进季后赛,还就这么精巧的与雷霆狭路相逢。阵容实力过于悬殊之下,杀红了眼的哈登依然与俩兄长血拼六场,遗憾败北。尘埃落地,哈登几乎泪流满面,威少的拥抱,杜少的抚头,兄弟间的温暖情义,终究盖过了各为其主的冷酷现实。
后来的火箭一直在季后赛前两轮兜兜转转,却再也没能与雷霆聚首。直到去年,两队才再次相遇。
可惜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那支球队除了二哥,早已面目全非。大哥已经投奔金州,成为了73胜失冠勇士的超级bug,当年那个宁舍哈登也要力保的伊巴卡也远走多伦多。哈登要报的仇,竟然演绎成了他与威少两位MVP候选人之间的单独较量。
新仇旧恨一块算,雷霆和威少也算是死得其所。
第五战还没结束,败局已定的威少愤然提前离场,哈登满世界找他,都没见到他的身影,无边的失落感将哈登脸上的笑容瞬间抹去,失魂落魄的他更像是失败的那一方。本来是彼此成就、各自圆满的结局,竟然好像变成了两败俱伤。
回想这些年火箭与雷霆遭遇的日子,哈登多少次被俩兄长劈头盖脸的教训。他从来不记恨,每一次都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那一刻,他也多希望威少能够收起脆弱的胜负心,一如曾经无数次比赛完那样,无论胜负,都走过来,隔千百人穿行而来,走到自己身边,搂着自己,说一两句话,哪怕只是拍拍自己的脑袋,然后笑着转身离开。因为这场胜利,于哈登而已,意义如同放下千斤重担。
为了二哥,他甚至一度与大哥决裂,虽然他非常清楚,杜兰特待他同样情深义重。但哈登有他自己的价值观,在那件事情上,他觉得威少才是受伤害的人,他必须与威少站在一起,给他以微不足道的力量。
如果非要说荣辱得失,哈登内心又何尝不是一片蛮荒?
一次次被人攻击“碰瓷”,一次次被人说季后赛软脚虾,一次次冲击MVP,却都遭遇双重审判。人们总是相信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是完美,即便有残缺,也会竭力袒护。而那些对立面,则无论已经做到多好,人们总能找到攻击的细节和方向。
所以,不喜欢火箭的人就嘲讽哈登打球难看,不喜欢勇士的人就嘲讽杜兰特无耻投敌。但特别奇怪的是,人们似乎普遍对哈登当年突然被弃感觉习以为常。
球队为了商业利益随意处置球员好像是理所当然,而球员为了自己短暂的职业生涯主动去寻求更好的依托就被千夫所指,这难道就不是一种双重审判?
就好比,那些为了更好收入而一直跳槽的人,或者寻找更加海阔天空的舞台,或者寻求更加锦绣灿烂的前程,反正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为自己辩护,但怎么就能昧着良知抨击别人同样的初心?
如今不过是,勇士前所未有的强悍。
喜欢勇士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也许是,一个初识NBA的毛头小孩,以为喜欢上了一位不世出的强者,就莫名感觉自己也就成为了强者,便开始了飘飘然。
4年之前的勇士,鱼腩球队的杰出代表,整个赛季十来胜有之,20、30胜更是不胜枚举,那会儿谁敢说自己是勇士球迷,脑袋估计都能低进尘埃里。十年如一日的糟烂,才堆积了库里、汤普森、格林和巴恩斯,后来因为取得了斐然成就,最终吸引了杜兰特,才有了这番盛世景象。
没有与一支球队荣辱与共的人,抵死也理解不了那种失意时切肤钻心的苦楚,和成功时视如己出的满足。所以有些勇士球迷比任何传统强队的球迷都显得浮躁与张狂,他们只是强者的信徒。这些人终生只倾慕强者,膜拜强者。所以他们不在乎勇士身上的缺陷,比如格林的乖张,库里得意时候的坏习惯,他们甚至对帕楚里亚的行为百般辩解,这些极致的包容并不源于自身修养,而是因为他们并不真正喜欢这支球队,就不会盼望他们可以进化得更加美好,变成值得自己终生追随的信仰。
所以火箭要挑战的,正是当下这样一支无敌之师。
真正的较量还没有开始,所有的专家几乎都宣判了火箭的死刑。
但奇迹,总是从无人赏识处生发,一点点成长为难以置信的现实。哪怕最终未能实现,那些与强权殊死搏斗的历程,一样会让热爱他们的人血脉偾张。
而对于哈登,也是该有个了结啦。
两年前被勇士4:1轻松阻击,打散了哈登霍华德这对本可青史留名的CP,三年两次给库里陪跑MVP,从未在季后赛翻越杜兰特这座大山,以及出走雷霆之后再未打过西决,因为终于有了圣保罗的加持,终于都可以一战泯过往了。
胜可告天下,败亦慰平生,何其酣畅?何其痛快?
说起保罗,不得不提他的好基友,如今身在勇士阵中的大卫·韦斯特。
保罗刚去黄蜂的时候,韦斯特已是三年级生。但跟保罗不同,保罗是天子骄子,韦斯特则是差生典范。第一年场均4分4板,二年级的时候稍有起色,也不过是6.3分4板。
眼看新秀合同过半,韦斯特内心一片迷茫。这个时候,他的救星来了。
2005年夏天,保罗入主黄蜂第一年,韦斯特就名列赛季最快进步球员次席,场均达到了17分7.4板,黄蜂愉快的跟韦斯特签下了5年4500万的肥约。
从此,韦斯特开启了他的高光人生。
直到2011年膝盖十字韧带撕裂,他的命运才发生了转折。两年合约流浪步行者,他不甘沉沦,重新打出身价,被步行者3年3600万续约。可东部是詹姆斯的天下,无法更进一步的“步行者”被打成了“不行者”,心灰意冷的韦斯特放弃1260万高薪,反而在2015年跟马刺签下140万的底薪。
也许是在东部呆的时间太久了,他根本没发觉,那会儿的西部已经是库里的天下。一年之后,再次失意的他选择了离开马刺,去勇士圆梦。
当所有人对勇士的抱团取暖横生咒怨的时候,我们却无法对韦斯特做太多的批判。当一位老将宁愿放弃千万年薪都要去一亲奥布莱恩杯的芳泽,我们才会更加深刻的理解“总冠军”这几个字沉甸甸的分量。
是啊,时刻记住为什么出发,才可能最终到达成功彼岸。当去年韦斯特站上最高领奖台,我们分明看见他发自内心的欢喜,浸润在皱纹交错的脸上。
今天,当保罗和韦斯特再次相遇,他们彼此之间,更多的是感恩,和释然。当初没有保罗,韦斯特的人生也许会重新书写。而如今韦斯特已经拥有了梦寐以求的戒指,保罗却才刚刚打破西决梦魇。所以这种情感,放在这样一场意义非凡的较量之下,就会显得格外不同。
或许开打之后,谁也不会对彼此有所保留,但内心深处,他们一定会怀念过往。他们会彼此问候,就像当年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里,他们天天见面,都会微笑地说上一句:“你来了。”
只这一句,那些远去的旧时光,便全部浮现。如光影飞速流转的画面,在一个盛夏的喧嚣之中,在不期而遇又宿命般的轮回里,接续着这一轮史诗般的生死对决。
比赛开始。
歇够的哈登总是带着瞄准镜出门的,每一轮的第一场他都奇准,然后他就渐渐蔫了,其实那只不过是因为专注度高,他会先认真打一次验验对手的成色,然后决定接着来是努着劲还是开始浪。
今天他一上来又爆发了,3分华丽丽,控场稳妥妥,半场下来24+3+2,一个失误都没有。
但好像没什么用,论得分,勇士排第二,没人排第一。
小球时代的狂欢,神仙打架,妖魔鬼怪全部靠边站。下三路的不要,全部跳投和上篮。
勇士极其狡猾,开场直接五小就要破掉火箭的唯一优势点卡佩拉,切断哈登的球队梳理,迫使他自己搞定。
而火箭上半场战术执行也十分得当,宁愿24秒违例也绝不给反击。严控库里的出手和格林的串联,放杜兰特单挑,不过唯一的缺憾是汤普森没有看好,而他又非常适时的爆发了。
半场下来双方都正常发挥,谁也打不掉谁。
但随着战线拉长,火箭投射能力的缺陷全部暴露了,塔克,巴莫特,安德森和内内全部抱蛋,尤其安德森本来是打勇士的核武器,但现在看起来是个让火箭自爆的核灾难。
当然,火箭并没有指望安德森突然暴走。火箭的落败,锅肯定也不能由安德森来背。哈登再骁勇,最多也只能兑子水花兄弟,卡佩拉可以改变攻防两端的格局,但影响力极其有限,阿里扎的早早5犯打乱了火箭所有的既定布局,但那也不过是导火索,真正决定成败的,是两支球队的超级因子,完全可以称之为小球时代的艺术同样也是异数的,杜兰特和保罗的中距离。但遗憾的是,杜兰特今天像个无所不能的巨兽,而保罗则与终结爵士的那种zone模式离题万里。
火箭的首败并不是世界末日,勇士今天也前所未有的紧张,因为哈登一开局的火爆,格林又将他的丑陋淋漓尽致的展露出来。他的连续恶意推搡让他的气急败坏显得如此生动具体,而哈登的泰然处之则更是被反衬出了大将风范。激怒对方的领袖是格林一贯的伎俩,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也逼出了之后的勇士拿出了真刀真枪。所以,火箭必须想到办法继续掐死格林和水花中的一个,同时得让杜兰特打出更多的生铁。说起来好像就是两句话,但操作难度大出天际。所以,如果只能完成7成,那么另外的3成就该是,保罗持续的正常发威,射手群把那些该死的大空位全部投进去,以及,哈登将全部能量,孤注一掷。
但愿第二战,火箭打出巅峰形态,扳回一城确实要紧,但重拾信心更是王道。
杜兰特一战奠定了他在勇士的真实地位,当初杜兰特刚来勇士,科尔就完全不顾库里的感受,将杜兰特直接推举为真核。但那会儿库里几乎能够独自毁天灭地,加上杜兰特初来乍到,背着一宇宙的骂名,冠军才是他要的一切,抢班夺权根本想都不敢想。
正因为有上个赛季杜兰特的蛰伏和默默付出,勇士四位大佬虽然也曾经摩擦不断,但还是如愿拿下了总冠军。
今年又是杜兰特的薪金牺牲,勇士才得以保全主力阵容,兵强马壮的冲击第三座金杯。但火箭也因为保罗的到来,一跃成为历史级的豪强。当两个小球时代的超级战队同场竞技,当无敌勇士遇上真正的对手,我们才看到了科尔的远见卓识,以及杜兰特对于勇士的终极意义。
火箭有幸越过这座山峰,就可以全体登顶,享受旷世美景。越不过去,杜兰特就将越过压在他头顶十几年的那座高峰,越过新千年里最伟大的统治者詹姆斯,成为整个联盟,新的王者。
我要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