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被扣 津巴布韦变局的最大危险是叙利亚化

2017年11月15日 19:30:15 | 来源: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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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丨赵楚

  2017年11月15日,津巴布韦当地时间深夜,河内APEC的烟花尚未散尽,几乎被世人忘却的哈拉雷突然传来惊人消息:穆加贝总统居住的北郊地区爆发激烈枪炮声,津巴布韦武装部队装甲战车出现在津巴布韦首都街头。

  很快,更进一步消息传出,一名军方发言人出现在津巴布韦国家广播公司镜头前,宣读一份军方声明,称军队正在采取的行动不是一场政变,而仅仅是针对穆加贝身边“犯罪分子”的清君侧行动;总统穆加贝及其家人平安。

哈拉雷不是政变的政变

  驻哈拉雷的欧美外交官与媒体证实,军队已接管国家广播公司,控制了执政党总部,甚至总统穆加贝本人。但与此同时,津巴布韦驻南非大使出面否认发生政变,津巴布韦执政党则在推特上表示,仅发生了“不流血的政权转移”。

  综合上述可以简单说,虽前途尚难预测,但津巴布韦政局已发生军队高层主导的巨变,这是无可怀疑的。根据对近年津巴布韦政局的观察,已有媒体初步厘清了疑似政变的基本政治力量:政争是因为近年围绕93岁终身总统穆加贝的接班问题而展开和激化,其转折点是上周穆加贝宣布解除副总统埃默森·姆南加古瓦职务,姆南加古瓦随即以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为理由流亡国外。

(津巴布韦副总统姆南加古瓦)

  姆南加古瓦曾长期担任国防部长与安全部长职务,既是上世纪70年代穆加贝争取民族独立和解放运动的老战友,也是其长期执政的主要军事支持者。2014年以来,随着穆加贝年岁渐高,已居当代最高龄执政者之巅,穆加贝52岁的现任夫人,打字员出身的格蕾丝·穆加贝借执政党津巴布韦爱国阵线青年团与妇女组织的支持,更主要是借助其丈夫的支持,逐步驱逐了党内可能的接班对手,俨然以穆加贝事业天然接班人自居。对于穆加贝及其长期的支持者来说,这意味着,在穆加贝之后,一旦夫人接班体制成型,当年的老战友集团很可能面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清洗前景,而这是打天下的老战友们绝对不能接受的。

  因此,本次行动前,军队已明确表达了对前副总统姆南加古瓦的支持。在上周其遭突然解职时,军队总司令已公开在记者会上表示:他们不会允许革命的成果和传统被摧毁,如执政党不能解决内部分歧,他们会在必要的时候采取干预行动。政变前一天,有人注意到,已有数辆装甲车在哈拉雷街头巡逻。

  换言之,从上周以来军方的言行看,穆加贝由于年纪和身体原因,实际上已失去对军队的控制,也失去了对政局的影响力。如果哈拉雷真的发生交火,或后续有不支持政变者的部队采取反行动,那只能是忠于其夫人格蕾丝的部分军人的自发行动。

  军方不愿意将行动称为“政变”,可能是考虑到当代世界“政变”一词的负面形象,也可能是对长期执政并进行高压统治而自我神话的穆加贝形象的投鼠忌器。

  GUCCI格蕾丝”的“X人帮”被一举粉碎

  已有报道足以表明政变进程:军事行动是围绕穆加贝官邸展开,因此,意在彻底控制穆加贝和其亲近集团,有政府渠道消息透露,财政部长伊格内修斯·琼博已被拘禁,穆加贝本人虽据称安全,却从未露面,因此可以合理推测,已遭“政变”集团控制。

  大家关注的焦点是政争风暴眼的格蕾丝·穆加贝的下落。军方未直接表示情况,但表示穆加贝的家人也安全,这可能意味着,格蕾丝即使未受伤害,也已经遭到控制。作为姆南加古瓦的主要政治对手,应该说,格蕾丝与穆加贝都是政变的头号目标,不控制他们,一切反复都可能出现。

  格蕾丝·穆加贝曾在很长时间内是政治的局外人,仅以购买奢侈品的大手笔和慈善活动闻名,拥有“GUCCI格蕾丝”的外号。2014年,随着穆加贝到新加坡看病次数增加,接班斗争激烈起来,她一跃而冲进政坛,作为津巴布韦爱国阵线妇女组织负责人,成为总统接班的头号种子选手。

(穆加贝及其妻子)

  由于津巴布韦激进的没收白人农场等产业的政策,格蕾丝与她的丈夫穆加贝一样,也是欧盟和美国的制裁对象,不能在欧美开设银行账户,被拒绝入境。显然,穆加贝为维护其政治遗产,在生命走进风烛残年时,尽管不无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王朝化的接班路线,即背弃其革命战争年代的战友,而支持其夫人。这就使得他和他的军事同盟者的关系出现了不可挽回的裂痕。

  1996年,格蕾丝在穆加贝第一任夫人萨莉去世前,以政府部门打字员的身份,即与穆加贝发生婚外感情,是所谓“小三上位”,其时萨莉正身患重病。她与穆加贝的婚礼极尽奢华,婚后育有三个子女:博纳,罗伯特与查通加。

  2014年,她突然向她的前闺蜜和盟友,当时的副总统乔伊斯·穆朱罗发难,称其“腐败,无能,叛徒和忘恩负义”,并指责其勾结反对党和白人势力,妄图颠覆独立革命成果。这次突然发难使她成为津最活跃的政治人物,也反映其丈夫对最后接班问题的选择。数月后,穆朱罗女士被执政党开除,她自己组织了一个新的反对党。本次遭清洗的副总统姆南加古瓦正是因此上位,当时被格蕾丝称颂为“忠诚和严于律己”的楷模。现在看,这只是穆加贝与其夫人的政治手腕,意在讨好军方,获得其支持。

  2017年伊始,格蕾丝已屡次公开呼吁其丈夫解除姆南加古瓦副总统职务,并宣称副总统的支持者正计划政变。从这一突然变调看,2017年已4次赴新加坡治疗的穆加贝可能已病势沉重,因此双方都意识到,最高的裁决者已经无能为力,因此,夺权的最后斗争必须加速。

  从哈拉雷的枪炮上看,格蕾丝的指控显然不是空穴来风。穆加贝的家族政治安排与体制内的老战友们的未来预期无法共存,今日的枪炮声只是这种裂痕的最后结果而已。一个很可笑的事实是,依靠军队和安全部门强力控制而运行的体制具有极端的脆弱性,一旦枪杆子支持者倒戈,过去安如泰山的大厦可能在瞬间灰飞烟灭。这种情况在利比亚和叙利亚等国家已经屡屡发生。

  津巴布韦变局的最大危险是叙利亚化

  欧美对穆加贝政权非常不喜欢,这是众所周知的,但很明显,正在以非洲为反恐前线的美国人,及其欧洲盟友,多年来对穆加贝政权还是采取了比较容忍的态度。究其根源,还在于穆加贝政权的存在,最起码给已经危机四伏的南部非洲提供了残酷却相当必要的稳定。

  通过前不久美国特种部队在尼日尔遭伏击事件,人们逐渐看清了美国对于非洲反恐的基本战略:在一个贫困的大陆,容忍不喜欢的强人,实在是现有条件下遏制极端主义蔓延的不得已之事。

  (津巴布韦国防军司令康斯坦丁·古韦亚·奇文加周一曾警告执政党停止内斗)

  政变发生后,美国国务院及驻津外交机构,仅呼吁美国人注意安全,减少户外活动,而且非常反常地呼吁冷静和和平。从这些克制的表态中,人们不难看到美国人的真正担忧:极度贫困和社会痛苦深厚的津巴布韦一旦失控,引发大规模内部军事冲突,即叙利亚化,非洲南部很可能出现新一轮难以控制的宗教极端主义与国际恐怖主义新温床。

  美国刚取得消灭IS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实体的战绩,自从“博科圣地”组织兴起,宗教极端主义与国际恐怖主义扩散的重点方向已到中部非洲,这已令美国头痛不已。而南非的治理困难与社会冲突也在日益加剧。

  在穆加贝长期统治下,本来物产资源丰富的津巴布韦已成世界上最贫穷国家之一,而穆加贝长期的高压统治后果之一,是社会绝望蔓延。这种极度贫穷和普遍的社会绝望,一旦失去强力控制者,其唯一政治和社会后果,只能是索马里、利比亚和叙利亚似的无政府状态。由于地理的原因,津巴布韦如陷入叙利亚化的情境,其混乱和暴戾很可能向南非扩散,这些可怕的黑暗前景都是任何大国战略家在观察本次变局时不可能回避的考量。

  从津巴布韦内部情况来说,长期的高压垄断政治,贫弱不振的经济,普遍的社会绝望与痛苦,传统的部族与家族化政治传统,重要的地缘位置,垄断权力体制的接班引发的统治集团的冲突和对决,所有这一切,都与内战前的叙利亚几乎一模一样。

  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军方真能顺利接管政权,有效掌控局势,并采取类似缅甸军方那样的适当促进社会和解及重组政治权力的行动,或者,最起码,能做到类似埃及军方那样的地步,这必定为内外各方所乐见。而津军方能否做到这一点,人们尚需要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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