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书院校务会称已申请停止办学
11月2日上午,豫章书院学生拜孔子。新京报记者 徐天鹤 摄
11月2日下午,豫章书院修身学校校务会在媒体微信群发布消息称,因“戒尺”等古代教育方法不容于现行教育制度,停止“戒尺”后,又势必置弱势学生及老师于危险之地,豫章书院修身学校已“主动申请停办,待政府部门批准后,由家校沟通进行在校生逐步分流”。
近日,舆论质疑南昌市青山湖区豫章书院修身教育专修学校(以下简称“豫章书院修身学校”)打着百年书院的名号,开办戒网瘾学校,暴力体罚学生。
对此,豫章书院执行山长吴军豹曾表示,他们不是戒网瘾学校,是合法批设的工读学校。但新京报记者发现,豫章书院修身学校涉嫌违反工读学校的招生、教学要求;同时,该校本身脱胎于一家戒网瘾的“龙悔学校”。
新生入校先关烦闷室7天
2015年11月,12岁的陆凯(化名)被父母以旅游为名,骗到了豫章书院。
刚进去,陆凯就被关进了烦闷室,里面放着垫子和被子,旁边还有个尿桶,小便只能在那里解决。“进去之前,我就想跑,大声呼救,但是没人理我。”
当时,烦闷室内已经有两名学生,他们告诉陆凯,在烦闷室不要有过激行为,否则会受到更重的惩罚。陆凯赶紧冷静下来,“后来就平平静静度过7天”。
学生手绘烦闷室示意图。受访者供图
在豫章书院,新生一般都会先被关在烦闷室7天左右,表现不好的时间更长。吴军豹称,这是让学生反省的地方,如果没有这一步,问题学生会在学校打老师。
但在很多学生看来,关烦闷室更多带来压抑和绝望。“不知道会被关到什么时候,心里很恐惧”,王玥(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烦闷室的门是铁栅栏,外面的人来送饭时,还要把碗倾斜一下才能进来,“就像喂动物一样。”
和陆凯一样,王玥也被关了7天。出来前,学校会让他们签一个协议,但协议内容学生看不到,只留一个签字的地方。“不签字就不能出去。”王玥说。
打戒尺打龙鞭如家常便饭
从烦闷室出来,新生就可以正常上课、生活。学生们的一天从早晨五点半开始,先拜孔子、进行“晨仪”,再开始一天的学习。晚上要考德,点评大家的表现,犯错误者挨戒尺或龙鞭惩罚。谈恋爱、男女交流、打架、闹自杀、抽烟等属于大错,会挨龙鞭。
对于龙鞭的材质,多数学生称是钢筋,有的说是玻璃钢,但吴军豹称是空心的塑料管。
陆凯就曾因试图逃跑被抓住而当众挨了龙鞭。“几个教官把我按住,用力打,每次都打在屁股的同一个位置,让你疼痛加剧。”
挨戒尺更是司空见惯。陆凯称,他在豫章书院5个月里,至少挨了500次戒尺,拒不拜孔子、偷看课外书、上课不专心都会成为挨打的理由,“很容易就触犯到学校里规定的条条框框”。
吴欢(化名)曾因厌学、离家出走,被父母两次送进豫章书院,每次都待了3个月。她告诉新京报记者,在这里体罚很常见,小错打戒尺、大错打龙鞭。
对于学生反映的体罚问题,10月30日晚,南昌青山湖区回应称,“网帖反映的问题部分存在。书院确有罚站、打戒尺、打竹戒鞭等行为和相关制度。对此,已责成区教科体局依法依规对该教育机构进行处罚,对相关责任人员进行追责。”
不过,今年6月23日,青山湖区教科体局在回复江西省教育厅信访工作平台上一封《豫章书院虐待学生》的信访件时,曾表示,投诉内容不属实。
涉嫌无资质期间招收“问题学生”
在媒体和学生群体质疑该校是一家戒网瘾学校后,10月31日,吴军豹在媒体微信群中表示,“豫章书院修身学校不是戒网瘾学校,是合法批设的工读学校。”
10月30日晚,南昌青山湖区官方通报,“豫章书院为南昌市青山湖区豫章书院修身教育学校,系2013年5月16日成立的民办非学历教育机构;2014年1月,经有关部门批复,增加一般不良行为青少年转化工作职能。”
豫章书院修身学校于2014年2月23日,获得江西省南昌市西湖区检察院未成年人观护帮教基地的挂牌,并成为江西省首家未成年人观护帮教基地。
在西湖区检察院与豫章书院修身学校共同签订《观护帮教基地合作协议》中,规定由豫章书院收教该院移送过来的一些主观恶性较小、悔罪态度较好、且采取非监禁措施的“三无”(在本地无监护条件、无固定住所、无经济来源)涉罪未成年人,观护帮教期限一般为三个月至一年。
同年3月29日,豫章书院修身学校还成为南昌市民办公助重点青少年群体服务管理阳光学校。
根据《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对严重不良行为的未成年人,可以送工读学校进行矫正和接受教育,不过,应当由其父母或其他监护人,或者原所在学校提出申请,经教育行政部门批准。
蓝色门内是豫章书院烦闷室。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采访的多位学生和家长均表示,进入豫章书院修身学校并不需要经过上述程序。“没有找教育部门申请,直接报名就可以进去,半年学费三万多。”陆凯的父亲陆明(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
此外,《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还规定,工读学校除按照义务教育法的要求,在课程设置上与普通学校相同外,应当加强法制教育的内容;不得体罚、虐待和歧视学生。
“在里面都是学四书五经这些国学内容,没有法制课。”吴欢说。
多名学生反映,事实上,在没有批复增加不良行为青少年转化工作职能的2014年之前,豫章书院修身学校吴军豹一直以豫章书院的名义招收所谓问题青少年。
王玥告诉新京报记者,她2013年来到豫章书院时,书院就已经招收了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都是存在早恋、叛逆、离家出走、不想上学等问题的孩子。
另外,在豫章书院修身学校之前,吴军豹还在儒溪吴村60号成立名为“南昌市青山湖区豫章书院德育文化专修学校”(以下简称“豫章书院德育学校”)的办学机构,距离目前的豫章书院修身学校大约10分钟路程。据当地媒体报道,该学校成立于2011年。
2013年5月份,豫章书院修身学校成立后,原本在豫章书院德育学校校址的学生陆续搬到新校址。
吴欢2013年5月第一次被送到豫章书院德育学校待了3个月,第二次2013年11月再去时,她发现已变为豫章书院修身学校的新址。在这两个地方,吴欢都表示自己遭到体罚。
豫章书院前身为戒网瘾学校
根据工商资料显示,在豫章书院修身学校之前的 2007年,吴军豹先后成立了南昌市青山湖区龙悔心理咨询服务中心、南昌市龙悔教育咨询有限责任公司两家企业,并创办了一家戒网瘾的特训学校“南昌龙悔心理教育专修学校”(以下简称龙悔学校),校址位于南昌市新建县。
不过,上述两家公司,因未报告企业情况,于去年被工商部门吊销。
刘丽(化名)曾在2010年6月份被送进龙悔学校,待了4个月。她告诉新京报记者,现在豫章书院的学生说的关烦闷室、打戒尺和龙鞭在龙悔学校就有,名称也一样。
“我们那时候,龙鞭是外面一层竹子,里面是钢筋。”刘丽有一次因为说脏话,被打了25下龙鞭。“打完之后,屁股都是紫的,硬邦邦的感觉,一个月都是趴着睡觉。”
豫章书院的部分学生实际上也是来自龙悔学校。曾经在豫章书院担任学生校长的刘军(化名)就是从龙悔学校来的。
“我是2013年7月10日进龙悔学校,11月份到豫章书院。那时候豫章书院本身也已经有学生了,龙悔学校的女生也在5月份左右就过去了。”刘军告诉记者,以前学校流传着一句话,“龙悔,龙来了也后悔。”
事实上,豫章书院现在的管理层几乎都来自龙悔学校。多名龙悔学校和豫章书院修身学校的学生告诉新京报记者,现在豫章书院修身学校的主要负责人吴军豹、任伟强、章伟、潘尚东、胡利兰、未飞飞均为原来龙悔学校的管理层。记者检索发现,这些人同时也是江西豫章书院文化产业发展有限公司的股东。其中,吴军豹是大股东,任总经理。
《江西商报》2012年曾报道,吴军豹“进过公司、经过商、办过厂,从2006年开始转向心理学教育,拥有南昌市心理学会副秘书长等十几个头衔,自其曾祖始,吴家在濡溪当地一直是有名的书香门第”。
新京报记者多次联系吴军豹询问豫章书院、工读学校等相关情况,至今未获得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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