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镇江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是一座“美得让人吃醋的城市”,但是,却鲜有人认识到镇江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隐城”。
历史上,许多名人、名士纷至沓来,隐于镇江,他们借山水以寓怀,颂风土以寄情,不为名利,甘守淡泊,在隐居中书写了人生,甚至创造了不朽的业绩,留下了众多隐人轶事、隐踪遗迹。
“三诏不仕”——焦光
镇江灵山秀水,早在秦汉时期就引得名人名士来此寻隐和归隐。
东汉焦光,字孝然,隐于镇江的江中小岛樵山,结草为庐,取名“蜗牛居”,以渔樵为生,劳作之余,常手捧书卷,咏读于一方青石板上。他还精通医术,经常上山采集草药,为百姓治病,乐行善事。汉献帝刘协闻其德行高洁,才智过人,三次下诏,邀他入仕,焦光以隐明志,三诏不仕,终老山中。
就是这位汉焦光,隐焦山,拉开了镇江古代隐士文化的序幕。后人为纪念他,将樵山改名为焦山,并以诗赞美这位隐士:“半岭有岩石,相传高士居。往返三凤诏,生死一蜗庐。”
“一招一隐”——戴颙
据史料记载,东晋南朝刘宋两代间的著名雕塑家、音乐家戴颙[yóng](377——441年),字仲若,由浙江隐于镇江的兽窟山(今镇江城南招隐山),宋武帝刘裕爱慕其才,招他入朝为官,但他以隐明志,矢志不移,婉言相拒。他隐于山林之中,不求仕禄,甘着布衣,为倾心音乐创作,攀登艺术高峰。他常携斗酒双柑和桐琴,于林中石边静听黄鹂啼鸣,又以自身悟性,从黄鹂的歌喉中去感悟乐律。隐居中,他先后创作了十五部曲谱和一部长曲,其中《游弦》《广陵》《止息》三部惊世之作成为千古绝唱。
“帝之招,颙之隐”,这一“招”和一“隐”,已成为千古佳话,在一代代的镇江人中口口相传。后人为了纪念戴颙之隐,改兽窟山为“招隐山”、“戴公山”。
值得一提的是,在招隐山前,有一座历经沧桑、古朴凝重高大的石牌坊,顶部的横额刻石为“宋戴颙高隐处”,下方刻有“招隐”两个特别醒目的大字。招隐坊的两根石柱内外,分别刻有两副楹联——
内联是:读书人去留萧寺,招隐山空忆戴公。
外联是:烟雨鹤林开画本,春咏鹂唱忆高踪。
内联用“人去”“山空”,表达了对昭明太子萧统和音乐家戴颙两位隐有所为的赞美和思念;外联再现了当年米芾父子,隐于镇江南山,寄情山水,开米氏烟雨之画风,也再现了当年戴颙隐居山林,听鹂操琴之神韵。这一坊二联,道出了招隐山的沧桑历史和在此归隐的名士,还表明了这里是一方“高隐之地”,这里积淀着人文荟萃的古代隐士文化。
“千秋隐士一太子”——萧统
同在镇江南山中的,还有昭明太子读书台。有“千秋隐士一太子”之称的萧统,从居深宫到隐深山,不恋皇位恋书台,一位太子成了一名隐士,这似乎使人难以置信,确是演绎于镇江的历史真实。
萧统(501―531年),字德施,小字维摩,梁武帝萧衍长子,文学家。据记载:“太子生而聪睿,兼俱仁孝,嗜读诗书,性爱山水。”他明于朝事,明辨是非,宽厚容人,闲暇时,手不释卷,研读典籍,或与文人学士商讨古今事理,常有著述,深得民间称颂,后游学南朝各地,才名并集。但他不恋皇位,认为皇帝虽尊荣至极,只一时之荣,一旦逝去,便泯灭无踪,文章才是千古之事。
他特别欣赏左思《招隐》诗中“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的诗句。为寻觅一处清静绝俗的地方潜心读书,他曾漫游江浙一带,选了多处,都不合意,在他20岁时来到镇江,见招隐山幽静清雅,远离尘嚣,灵气四溢,隐境不凡,就决定在此筑屋归隐,读书养生,先后建起供读书和休息的读书台,供藏书、辑书的增华阁,移来他藏于东宫的书籍三万卷。历时11载,他选编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文章总集——《昭明文选》。书成后,由于过度疲劳,心力憔悴,双目失明,于中大通三年(531年)四月英年早逝,时年31年。
“山中宰相”——陶弘景
陶弘景(456—536年),字通明,南朝梁时丹阳秣陵(今江苏南京)人,号华阳隐居(自号华阳隐居)。著名的医药家、炼丹家、文学家。自幼好学,10岁读葛洪《神仙传》,习养生之志,15岁作《寻山去》,官至左卫殿中将军,永明十年(492),他脱去朝服,挂于神武门上,隐于茅山,去过“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隐士生活。
梁武帝礼聘不出,屡招不仕,他对帝之诏作了《答诏问》诗一首,表白了自己归隐后的心境,借此回禀皇上,其《答诏问》诗中曰:“山上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他远仕而怀大志,仍参与国事,朝中每有大事,梁武帝均要派重臣或亲临茅山向他咨询,与他商讨,赢得了举世无双的“山中宰相”之誉。
他作为一位政治家,归隐后又成为一位道教思想家,一位医药家,他著作等身,成果丰硕,贡献巨大,惠及后人。隐居生活的淡定和清静,使他灵感集聚,才智大展,著述不断,共有《学苑》《百卷》《论语集注》《本草集注》《古今州郡记》《图像集要》等。
陶弘景以超人的才华和品行,既保持着对国事的关心,又赢得了高度的性灵自由和才能的充分发挥,是别具一格隐士。
“田园之隐”——许浑
在镇江南门外运河边,有一个环境清幽而又交通便利的乡村,在东晋元帝时,粮船运粮出京口,河水浅涸,在此筑坝,以丁卯日建成而得名丁卯桥。它自唐代以后,随着许浑的名声而著名。
许浑(约791~约858),字用晦(一作仲晦),唐文宗大和年间中进士,曾任县令、监察御史、润州司马、郢州刺史。他辞官后,归隐镇江古运河畔的丁卯桥,筑丁卯精舍,近水傍水,半城半乡,可寻黄鹤山、鹤林寺的幽古,可听招隐山、招隐寺的鹂声。他在寄情山水中读书、作诗,并将一生中创作的500多首诗,编成诗集《丁卯集》。许浑非常喜欢这里的景色,他在《夜归丁卯桥村舍》诗中,赞美这里是“绿蒲低水槛,红叶半江船”。名诗人张祜到此访许时说这里“小桥通野水,高树入江云。”
许浑在晚唐声誉甚高,当时过往镇江的诗人名家,都要去丁卯拜访他并互相赠诗。如杜牧给许浑的赠诗曰:“终须接鸳鸯,霄汉共高飞。”陆游的《读许浑诗集》诗说:“裴相功名冠四朝,许浑身世落渔樵;若论风月江山主,丁卯桥应胜午桥。”
“梦溪丈人”——沈括
沈括(1031—1095年),字存中,号梦溪丈人,北宋政治家、科学家。出身于仕宦之家,幼年随父宦游各地。嘉祐八年(1063年),进士及第,授扬州司理参军。神宗时参与熙宁变法,受王安石器重,历任太子中允、检正中书刑房、提举司天监、史馆检讨、三司使等职。元丰三年(1080年),沈括出知延州,兼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驻守边境,抵御西夏,后因永乐城之战牵连被贬。晚年移居润州(今江苏镇江),隐居梦溪园。
绍圣二年(1095年),因病辞世,享年六十五岁。沈括一生致志于科学研究,在众多学科领域都有很深的造诣和卓越的成就,被誉为“中国整部科学史中最卓越的人物”,其名作《梦溪笔谈》,内容丰富,集前代科学成就之大成,在世界文化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
“米点山水创造人”——米芾
米芾(1051-1107),字元章,号襄阳漫士、海岳外史等,祖籍山西,然迁居湖北襄阳,后定居润州(今江苏镇江)。
他是北宋著名书法家、画家和书画鉴赏家,善画山水。与蔡襄、苏轼、黄庭坚合称“宋四家”,对后世产生重要影响,其传世代表作有《蜀素帖》等为后人习书必备的法帖之一。米芾一生趣闻颇多,举止颠狂,拜石为兄;爱古书画,常以临本易真本;向人讨王羲之书法不得,便以死要挟;他爱奇装异服,又好洁成癖;爱砚,而不怕触犯皇帝……故当时人常称他为“米颠”。
定居镇江后,常隐于山中,静观鹤林烟云,他被云雾缭绕,变化万千的山间迷人景色,迷得如痴如醉,一会儿放眼远望,一会儿闭目沉思,隐中顿悟,灵感泉涌,他“极江南烟云变幻之趣”,挥毫泼墨,独辟蹊径,创造出独特的“泼墨画水,水墨点染,烟云掩映树石,浓浅溶为一体”的米家山画法——“米点山水”(又称“米氏云山”)。
“别峰庵攻读”——郑板桥
在焦山双峰之阴的别岭上,翠竹环抱之中,有一座别致的方形四合院,称“别峰庵”。别峰乃是指该岭有别于焦山山顶之主峰(东峰和西峰)之意,别峰庵始建于宋代。世称诗、书、画“三绝’’的清朝著名画家、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于雍正年间在此攻读,别峰庵因此名闻遐迩,庵内北侧有小斋三间,天井中有一花坛,桂花树两株,修竹数竿,环境清雅幽绝。现在过道门头上题有“郑板桥读书处”的横额,门上还保留着当年郑板桥手书“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的对联。
郑板桥(1693-1765),原名郑燮,字克柔,号理庵,又号板桥,人称板桥先生。官山东范县、潍县县令,为政清廉,绩效显著,深得民心,后客居扬州,以卖画为生。他深爱在镇江焦山修行,留下了许多墨竹诗画作品。他《题自然庵画竹》一诗云:“静室焦山十五家,家家有竹有篱笆。画来出纸飞腾上,欲向天边扫暮霞。”
“淡墨探花”——王文治
王文治(1730—1802),字禹卿,号梦楼,江苏丹徒人,清代官吏、诗人、书法家。工书法,以风韵胜,有《梦楼诗集》、《快雨堂题跋》,与刘墉、翁方纲、梁同书并称清四大家。当时称清朝书法大家的宰相刘墉,专门讲究魄力,好用浓墨,而探花王梦楼专取风韵、神态,一时人们分别给他们二人“浓墨宰相”、“淡墨探花”的美称。
乾隆二十五年进士,授编修,擢侍读,官至云南临安知府。罢归,自此无意仕进,游食江湖,漫游于江浙一带,过起隐居生活。
焦山之旁的岩洞,招隐山中的听鹂处和读书台,茅山之巅的道观……回首仰望历史上留在镇江的隐士足迹,可谓异彩纷呈。打开尘封的历史,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名人、名士愿意隐居于古城镇江?
刘禹锡留下了诗句:“隐士遗尘在,高僧精舍开。地形胜渚断,江势触山回。”连岗三面,一水横陈,把镇江城“隐”于南山北水之间,尽展“城在山中,山在城中”的美妙奇观。其实,城市山林,就是一个大写的“隐”字!
古有大隐、中隐和小隐之分,也有仕前隐、仕后隐、终老隐之分;有一隐了之的,有以隐明志的,有隐无所为的,也有隐有所为、甚至是大有作为的。
镇江这座“隐城”是有其独特亮点的,亮就亮在隐于此的隐者,大都胸怀壮志,隐有所为!他们把“隐”作为一种环境、一种心境,既以“隐”明志,又以“隐”为桥,通向另一种人生、另一种成功!
隐士文化之于现代,它象征着人们对现行生活方式的深层思考,对一种更简单、更健康、更自然的存在境界的追求。高人已去,隐踪渐远,然而,隐文化却将在这新时代的新镇江,绽放出新风采!
我要说两句